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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193)

而楚千钧身先士卒,于麦城破敌阻击,斩首近百,可记上功一次;在襄阳湖一战,先为前锋,无坚不摧,后卫砥柱,稳若泰山,乃战阵之关键,当记上功一次;至于只身连夜追杀万余溃敌,取敌酋首级一对,自然乃是大功一件。

两人皆是一大功两上功,打平。再从军士们的感官看,见过伯赏赛阳万人军中取敌酋首级的,无不拜倒在他的冲天霸气下;而见过楚千钧浴血归来,高举一对头颅地。无不折服于他的浑身是胆。

所以无论从官方战绩,还是兵士间的口碑,两人都可谓是平分秋色,不分轩轾,只能等待下次再分个高下。

……

秦雷这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些娱人娱己还可以下饭的轻松话题,但襄阳府里的公良羽就吃不下饭了。

那日胡丞相最终还是借来山南教徒,驱逐了围在宫外的人群。本来挺好一件事。可那些山南乱匪借口防止乱民再次生事,将公良羽地‘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竟然软禁了他。

而且不准任何人出入,送米粮的大车也被他们扣下,宫里已经十天没有补给了。这么热地天,菜蔬肉蛋之类的自然留不过宿,所以从六天前开始,他每天的御膳便是白饭就咸菜、咸菜就白饭。

连吃了四天,他终于吃不下了。放下筷子,郁闷道:“朕想吃蛋炒饭……”

一边伺候的小宫女温言安慰道:“陛下,等过两天运进菜来着,想吃什么都有了,您先凑合着用吧!”

神武帝不乐意了,用力一拍桌子,尖声道:“朕乃天子,贵有四海。普天之下,皆乃吾土!朕乃全天下最富有的人,怎么能吃……吃咸菜呢?”

最近他经常这样间歇性发作,小宫女也见惯了,不慌不忙道:“陛下早年尝言,真龙百变。既有龙翔九天,也有潜龙在渊。潜龙在渊时便要卧薪尝胆,方能再次翱翔九天之上。”说着轻轻拿起玉箸,哄孩子一般道:“陛下,卧薪尝胆了。”

公良羽闻言接过筷子,犹犹豫豫地端起白饭,但怎么也下不去筷子夹那酱油里腌的咸菜。委委屈屈地扒口白饭,嚼在嘴里坚决道:“反正朕不吃咸菜。”

宫女微笑道:“那这样吧!”说着伸出白皙的小手,接过公良羽手中的饭碗放在桌上,又端起那咸菜碟子。用筷子挡住咸菜。便唏哩哗啦地把碟子中的酱油,倒进了公良羽的饭碗里。

等所有白饭都被染成酱色。小宫女便放下咸菜碟子,楚楚可怜地将饭碗奉到公良羽面前,卑声道:“请陛下用膳。”

公良羽接过来,打量半天,惨笑道:“朕看是酱油拌饭……”但好歹也满足了他不吃咸菜的要求,犹犹豫豫地扒一口到嘴中,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难吃,而且特对他现在见不得荤腥的胃口。再加上着实饿坏了,便大口大口的扒了起来。

小宫女见他终于肯吃饭,送一口气之余,更多的是心酸。她是跟着公良羽从楚国出来的老人,对他地一切了如指掌。想他身份何等高贵,即使交游各国,也无不是权臣显贵的座上宾,可谓骑得五花马、穿得千金裘、食得百味珍,说不尽的风流潇洒,道不完的富贵豪奢。谁想到短短数月时间,竟落到酱油拌饭的地步……

小宫女正在胡思乱想间,殿门无风自动,眨眼间一个褐衣老者出现在两人面前。

公良羽正吃着饭,被老头这一晃点,一口没咽下去,便噎在了喉咙里,咳也咳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险些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噎死的皇帝。

小宫女赶紧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好半天才把神武帝救回来。拿毛巾擦了擦满脸的鼻涕泪水,公良羽气愤道:“你不知敲门,起码也得有个脚步声吧?”

柴叔本来有顶重要的事情要禀报,便施展出了名唤‘蚂蚱草上飞’的盖世轻功,正得意自己宝刀不老时,却不想吓到了小主人。老脸难得尴尬一下,便挥手把包括小宫女在内的所有人撵了出去。

不一会,殿内只剩下主仆二人。公良羽郁闷道:“这样很没有体统哎!应该朕斥退他们才是。”

褐衣老者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一样地东西,放在自己喉咙上,这才发出嘶嘶的说话声:“襄阳湖地事败了,三个护法全死了,二十万大军也没有了。”他早年喉管受过很严重的创伤,必须要用那个哨子样东西顶着喉咙才能说出话来。

公良羽‘啊’一声。不信道:“二十万人啊?就是一群猪,也能把那破寨子拱开了吧!朕不信!”

褐衣老者解释道:“有两次都差点打下来,但秦雷两次增兵,又给搅黄了。”

除了‘人’和‘肉’字,公良羽最听不得地就是‘秦雷’两个字,闻言怒喝道:“秦雷,朕与你誓不两立!”说着起身焦躁道:“若是连这个差事都完不成。朕怎么有脸回去!不行朕不回去了。”

褐衣老者柴叔还要劝,公良羽却什么也听不进去。背着手兜圈子,嘴上还嘟囔道:“朕不回去了,朕为什么要回去,朕是大华的皇帝,朕哪也不去。”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动作也越来越夸张。

老柴深吸一口气。大步迈上前,一把揪住公良云辞的衣襟,满脸愤怒地瞪着他,嘶声道:“醒醒吧!就算是梦,也总有醒过来的一天吧!”

公良羽仿佛受了很大的侮辱,恼火道:“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朕!”说着伸出双手去掰着老柴铁钳般的枯手,却掰不动分毫。

老柴看他一脸癫狂地样子,终于按捺不住憋了两个月的怒火。抬手“啪!啪!”两声脆响,打了公良羽正反两记耳光。

公良羽一下子呆住了,火辣辣地感觉从面颊传来,那种又麻又钻心的感觉是疼吗?也许吧!活了二十三年,终于知道什么是疼了。

那种被冒犯、被伤害的感觉可真难受啊!让他一下想起了往日的种种,当那个令人作呕的三皇兄压在他身上时、当他的母妃被那个二皇兄强暴后投井自尽时,当秦雷在玉带河边恶毒的辱骂他时,原来这就是疼啊!他感觉脑壳快要裂开,歇斯底里地摇头嘶喊道:“朕贵为真龙天子,触之者死!来人那,给我把这老太监拖下去,碎尸万段……”

‘啪啪’,又是两记响亮的耳光,将他的面颊打得血红。老柴那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醒醒吧!这个皇帝瘾过得够长够过瘾的了。该醒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不能把自己就这样浪费在这里!”

公良羽分毫不让道:“胡说。哪有当皇帝当够了的,朕一辈子都不会过瘾,朕下辈子还要继续当!”

老柴仿佛打顺手了一般,‘啪啪’又是两个耳光,公良羽那曾经俊俏无比的脸蛋,也渐渐肿了起来。

这下公良羽彻底老实了,双手捂住自己的面颊,喃喃道:“你还敢打我……你还敢打我……”

老柴却是个一不做二不休地性子,伸出鹰爪般的铁手,一把抓住公良羽头上的帝王朝天冠,一用力,便将那冠拽了下来。没了冠的束缚,公良羽的头发一下子披散开来,配上他那消瘦苍白的面孔,吊死鬼一般可怖。

但他无暇自己地形象,伸手便去抢夺那个珠光宝气地朝天冠。老柴不给,他就用自己那锋利的长指甲,把老柴的手臂挖的一道一道的血印。老柴一咬牙,恨声道:“我砸了这个害人的玩意!”说着劈手将那个价值不菲的帝王冠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东西上面雕金镶玉,虽然模样精致无比,可也着实脆弱无比。在老柴含恨一摔之下,登时四分五裂,上面镶嵌的珠子也滚得到处都是。

公良羽惨叫一声,赶紧趴下去捡,把大些地碎片拢在一起。手被尖利地碎片扎出好几道口子,鲜血直流,但他毫不在意,魔障了一般,哆哆嗦啰嗦地往一块拼。

“成了成了……”好不容易将几块破玉片凑到一块,他欣喜若狂的自言道。还没等他高兴完,一只大脚凌空踏下来,正跺在公良羽拼成地碎片上,玉屑四溅,彻底粉碎,再也没有拼在一起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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