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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566)

离开河工衙门,他回到紧邻着的一个小院子,这里是都水监临时办公之处。条件自然没法和赵宗实那比,不过避一避风寒还是可以的。

一进去,都水监丞郏亶便迎上来,递上暖手炉,接过他的大氅道:“怎么样,能停工么?”

赵从古摇摇头,叹气道:“我都跟他翻脸了,他就是不理会。”这话半真半假,劝是劝了,但没那么用力。与其说是劝阻,不如说是把自己摘出来:“他说,做好民夫的保暖就好,还是得抓紧工期。”

郏亶跌足道:“这不是民夫的问题!是现在这天气,根本不能修河。现在就算把河道垒起来,也无法跟上冻前的部分成为一体!来年肯定要出大问题的!”

“不会吧,我们这次修河有水泥。”赵从古道:“不是在红水河已经试验过,固若金汤么?”

“殿下见过红水河是怎么修的?”郏亶叹气道:“我是亲自去看过的,陈仲方修红水河,是用铁筐装满石头下去,铁矿铁矿之间,相互勾连,成为一体,然后再用水泥灌封!那自然是固若金汤!”

“可这里是怎么修的?”郏亶叹气道:“水泥里包的是粉细砂,堤基坐在卵砾石上,一旦高水位浸泡,堤体便容易松软。当堤脚土坡浸软饱和,在大洪水的淘洗下极易崩脱!”

赵从古不太懂郏亶的术语,但他知道,赵宗实是想尽办法赶工期。因为地处平原,五十里以内都没有山,取石困难,便把土装在麻袋里代替。这法子是历来河工常用,但肯定不如用石头结实。

再者,委托河北路商人生产的水泥,似乎质量也不过关,最早修筑的堤段,已经出现软化皲裂的迹象了……

“而且,为了赶期,河道修得过于狭窄了。”郏亶接着道:“要是发大水的话,对堤岸的冲击就太大了,以目前这种质量,只怕……”他是赵宗绩带到都水监的,后来赵宗绩南下,问他要不要随自己离开。

郏亶考虑到,自己唯擅河工,别的都稀松,便拒绝了他的好意,继续留在都水监,想为河工尽绵薄之力。但是赵从古不比赵宗绩,后者是真敢跟赵宗实拍桌子瞪眼的,前者却不敢。所以这几个月来,都水监形同虚设,郏亶急得七窍冒火。便想出这个缓兵之计,希望工程暂停,回去找陈恪商量对策。

“不要说了!”但赵从古似乎并不想得罪赵宗实,摇摇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殿下……”郏亶难以置信道。

“唉,”赵从古叹气道:“我就问你一句,既然存在这么多问题,为何不早报?”

“这……”郏亶额头见汗道:“因为他们并没有违反当初拟定的章程,而经过实测发现,河堤本身的设计,就存在问题……”

“所以你就让我放马后炮?”赵从古拉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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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多事之春,外公又病重了,希望老人家快快好起来,希望麻烦事快点过去。希望我能回归平静……(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14章 冬(下)

尽管郏亶极力反对,然而螳臂不当车,大堤还是在腊月里合龙了。

负责验收的御史和工部官员,在奏章中交口称赞,工程固若金汤,可为百年之计。赵祯闻言大喜,重赏有功人员,在大臣的强烈建议下,以不辞辛劳、勤政为民为由,封赵宗实为庆陵郡王。

成为五名皇子中第一个被封王者,自然令赵宗实等人欣喜若狂,认为大局从此定焉。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仅过了两天,赵从古便以监理河道有功,被封为南康郡王。

好在无论如何这头汤是被他啖了,赵宗实又得知赵宗绩在岭南的崇山茂林中,与那些交趾野人周旋的极苦……据说交趾人十分狡猾,官军进剿,他们便回国内,待官军撤回后,却又卷土重来。半年下来,朝廷的军队已是疲劳不堪,退回邕州修整。

想到赵宗绩此刻坐困愁城,锐气消磨,赵宗实的嘴角,便难以自己的挂起笑容。

不过在嘉佑六年这个春节,他的笑脸并不突兀,因为大宋君臣都沉浸在这种情绪下。

因为西夏的那位极品宰相没藏讹宠,摊上大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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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还要从嘉佑四年,司马光上《论解盐青盐札子》起。他在札中提出的,大幅降低解盐价格,以绝西夏青盐之利,此议一出。便引起了高层的强烈兴趣。

宋朝的君臣都是和平爱好者,只要能不打仗解决问题。绝对举双手赞成。很快便任命薛向代替范祥为度支判官、权陕西路转运副使兼制置解盐使,全权负责此事。

当时西夏青盐价格甚低。一些私盐贩往往将青盐偷运到宋境贩卖,而宋朝官府垄断专卖的解盐价格相当昂贵,因而老百姓买盐贩的西夏青盐,不买官府的盐,使解盐大大滞销,严重影响了解盐生产和政府的财政收入。薛向上任后。大幅度地降低解盐价格,最便宜时,只卖到原先的十分之一,比青盐要便宜一半。

同时。由于解盐产量过大,每年产盐量往往超过需求量。因而,陕西、河东地区未卖出的解盐还可供十年之用,薛向便发布公告说,解盐价格只降低一年,一年之后,看情况再说。

于是半年之内,天量库存消化殆尽。老百姓家家囤盐,至少几年内不用再买了……

这下可坑苦了那些走私青盐的商人了,许多人赔的血本无归。一时间,再没有人冒着杀头的危险,过境贩运青盐了。到了嘉佑五年,西夏境内青盐之利断绝,国内物资奇缺,没藏讹宠被迫派兵四处掠夺,又被严阵以待的宋军击退。

到了嘉佑五年冬,西夏又遭受了百年不遇的大雪灾,冻死牲口无数。各部都损失惨重。对没藏讹宠的怨气也达到了顶点……因为若是榷场开着,这些牲口早都卖给汉人了,大家换回茶叶白面、棉被棉袄,躲在毡帐里舒舒服服的猫冬多好?

可是榷场被关了,走私也被禁了,和大宋朝彻底买卖不通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他!要不是这厮派兵为了一己之私利,侵占了宋朝屈野河以西的土地,然后变成没藏家的耕地,又怎会闹到今天这般田地?!

更让人气愤的,他如果是为西夏开疆拓土,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然而他侵占的土地,只是几十里而已……就为了这指甲盖大小的土地,便不顾两国邦交、西夏百姓的命脉,这得吃多少脑残片,才能补得回来!

愚蠢的人必然要为蠢行付出代价,西夏贵族们对没藏讹宠的恨意到了极点,这让一个人看到了机会。

那便是李元昊的儿子,那位在襁褓中登基的李谅祚。

李谅祚同学生来是幸运的,本来是轮不到他当皇帝的。但他皇兄宁令哥砍掉了他爹的鼻子,结果他爹伤重不治,宁令哥也被教唆他的没藏讹宠,以弑君之罪杀掉。然后没藏氏便抱着才一岁李谅祚,登上了西夏的皇位。

到年前为止,这位已经在位几年的皇帝存在感极差。没办法,谁让他年纪太小,还摊上那样极品的妈妈和舅舅呢?

比起宋朝的太后来,辽国、西夏的太后,显然要过瘾得多。辽国的萧燕燕可以与姘头公然同居,还让皇帝以父礼相见,这让汉人听起来,已然匪夷所思了。

但在找男人这方面,比起这位没藏太后来,大名鼎鼎的萧太后简直弱爆了。毕竟韩德让是萧燕燕当皇后前的旧情人,两人只能算是旧梦重温。而西夏的这位没藏太后,却对男色有着不倦的爱好,她身边的侍卫、属官,但凡身强力壮、容貌俊俏者,都被她一一宠幸过。

在当上太后的十年里,没藏氏夜夜新娘,乐此不疲。然而走得夜路多了,总会遇到鬼,玩弄的男人多了,总会遭报应。她香艳旖旎的人生,便毁在了一个小情人儿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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