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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529)

“你怎么看?”便问他道。

“这应该是个人名,”陈恪缓缓道:“从字面上没法猜,我正在把脑海中的人名。一个个倒推。”

“可有所得?”

“别急,让我想想。”陈恪微微皱眉道:“让我想想……”

赵宗绩便闭上嘴,等盏茶功夫,突然见陈恪眼前一亮,道:“刘天王!”

“刘华?”赵宗绩问道:“他怎么是三十八人?”

“天王者,三十二人也,‘刘’通‘六’,加起来。正是三十八人。”陈恪道。

赵宗绩登时激动道:“错不了。一定是他!”‘借种生子’的宫闱丑闻案发后,皇城司全力缉拿刘天王,但那厮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时间一久,大家都以为他已经被灭口,便不再寻找。

但听这佛印的意思,那刘天王竟还活着!

“若能找到此人、揭开那件案子背后的真相。”赵宗绩激动得直搓手道:“必然可以一举定乾坤!”说着又不禁苦笑道:“可是汴京城人口岂止百万,如何在两天内把他找出来?”

“那和尚说过,之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现在则‘得来全不费工夫’。”陈恪缓缓道:“看来并不难找……佛印不可能比皇城司厉害吧?所以应该是在他熟悉,而被皇城司疏忽的地方。”

“大相国寺!”赵宗绩猛然道:“他八成扮成了和尚!”大相国寺有数千僧众,其中一半是挂单的云水僧,但皆是一窝光头,所以之前的搜索,把这里忽略了。赵宗绩激动道:“我这就派人去找!”

“不行,”陈恪却断然摇头道:“这件事你绝对不能掺和!”

“为什么!”赵宗绩瞪大眼道:“你不是常说。天予弗取,必受其咎么!”

“但这不是老天爷给你的!”陈恪沉声道:“而是那个和尚!”

“那和尚怎么了?”赵宗绩已经着了道:“他所测的字,是我写的,可见是天意啊!”

“谶语这玩意儿,跟算卦一样,都是玩弄人心的把戏,我也能说得有鼻子有眼。”陈恪摇头道:“我看这和尚有问题。”

“怎么?”

“他出现的实际太巧了。”陈恪道:“如果我们假设,他一开始就知道刘天王的行踪,则今日的一切,都是他在故弄玄虚!”

“这……”赵宗绩皱眉寻思片刻道:“也有可能,他是谁的人?”

陈恪摇摇头。

“不管他是谁的人,”赵宗绩沉声道:“能帮我们找到刘华,都有利无害!”

“绝不是有利无害,如果是你把这件事捅出去,让官家、诸公和天下人如何看你?”陈恪知道赵宗绩的心态,就好比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但毕竟不是切关自身,他尚能保持冷静道:“他们会认为,你一直在处心积虑的寻找那刘天王,到底是何居心?”

“这……”一盆冷水把赵宗绩泼愣了。

“我一直担心,会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毕竟觊觎这位子的,不止你们两个,也不是非你俩莫属。”陈恪加重语气道:“如果是你俩之外的一位宗子设局,你岂不中了圈套?”

“很有可能……”赵宗绩后背一片冷汗津津,半晌才无限后怕道:“若非你提醒,我险些中计。”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陈恪淡淡道。

“那该如何是好?”赵宗绩望着他道。

“还是得让皇城司来办。”陈恪道:“把这条线索,用安全的渠道交给皇城司,之后便隔岸观火吧。哪怕这次不能把赵宗实干掉,咱们也不能掺和进去。”

“那……真可惜啊。”赵宗绩惋惜道。

“没什么可惜的。”陈恪摇摇头道:“老鱼都知道,蚯蚓出现在水中,身上一定藏着鱼钩,只有克制住冲动,才能活得长久。”

“嗯。”赵宗绩点点头道:“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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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过午,皇宫,福宁殿中。

官家赵祯最近迷上了听戏。数月前的宫闱丑闻,虽然在低调的处理下似水无痕、波澜不兴,但对皇帝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尽管赵祯时刻提醒自己,作为君王,当以国事为重,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消沉了。但他又不肯像父亲那样,靠宗教来麻痹自己,更不会再与女色为伴。

他选择了听戏来消磨时间。这就跟后世的家庭妇女,喜欢看电视剧一个道理。

这一天,宫里的戏班子又来到福宁殿的偏殿。管事太监奉上今天准备的戏码,赵祯身上盖着毯子,靠在安乐椅上,无所谓的摇摇头:“随便演吧。”

于是戏班子先演了一出《目连救母》。宋代戏曲,又叫杂剧,由四五个角儿涂脂抹粉,扮成古人模样表演故事。远不如元明清的戏曲那样精彩纷呈,不过这也是与观众的欣赏水平息息相关的。至少宋朝人就看得津津有味。

演完了《目连救母》,时间尚早,戏子们便又演了一出短剧《金匮》。说的是赵大和赵二的母亲杜太后,在临死前的一幕。

这是赵二子孙们喜闻乐见的主旋律曲目,但赵祯并不喜欢,因为它的漏洞太多。尽管会毫不犹豫的维护其真实性,但并不代表他自娱自乐时,也喜欢听这个大瞎话。

不过既然有言在先,修养过人的赵祯也就没有叫停。

便见躺在床上的老太后,问太祖皇帝说:“儿啊,你说你是咋当上皇帝的?”

“这是祖宗积德,父母的教导。”赵匡胤的回答中规中矩。

杜太后摇头,她知道儿子是在哄自己,可她问这问题,不是为了听好话,而是有放不下的心事。便见她叹一声,拉着儿子的手道:“不对,你能当上皇帝唯一的原因,就是周世宗的儿子太小,要是后周国有长君,还有咱们赵家什么事儿?”

赵匡胤点头连连道:“母亲说的是。”

“江山初定,人心不稳,我们赵家可不能学柴家,所以你得立你弟弟为嗣君,这样大宋朝才能传下去。”杜太后这才说出真实目的。

赵匡胤马上就答应了……反正戏台上是这样演的……一边哭着一边点头称是。

可是没想到,杜太后着实不简单,怕他日后反悔,竟马上道:“把赵书记叫进来。”

赵书记就是赵普,赵韩王进来后,杜太后让他立即把这份誓书写下来,并让赵匡胤立字画押,不得反悔!然后将其收之金匮,藏之宫中隐秘处。

这就是金匮之盟的来由,赵祯起码看过十几遍,但今日观之,却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第481章 迟暮美人悲(下)

中午时,汝南王府的人来禀报,说老王爷赵允让已经不行了。

赵祯早知道赵允让病重,但没想到,竟这么快就到了大限,心里十分难过。毕竟是五十年的老兄弟了,要说没感情那是骗人的。

但他也不能贸然去探,因为臣子告病危,皇帝御驾探病,既是无上的殊荣,又是一份沉甸甸的压力——万一要是皇帝来过后,你又痊愈了,岂不是欺君之罪?这种情况下,做臣子的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一死以全名节。

赵祯是个体贴臣下的细心官家,自然要考虑到这一点,于是他先命胡言兑去探视道:“你去看看,果真不行了,赶紧来告诉我。”

打那之后,赵祯就有些心绪不宁,看了这场戏,更是心有感触。正在胡思乱想间,忽然见李宪垂手站在那里,便问道:“有什么事?”

“回大官,皇城司禀报说,刘华找到了,已经带进宫里来。”李宪轻声禀道。

“哦……”赵祯这下彻底没了听戏的兴致,挥挥手,让戏班子退下,缓缓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大相国寺。”李宪回禀道:“这厮居然没离开京城,而是剃了个光头,藏在相国寺的禅院里。”

赵祯不说话了,一些他极力避免去想,却挥之不去的灰色回忆,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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