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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462)

其实陈恪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赵宗绩对闻名天下的‘三苏’很感兴趣,希望他能把他们拉过来。但他现在觉着,那样似乎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还是让两位大舅哥置身事外,自然成长吧。

“一见面就谈国家大事,”小妹兰心蕙质,见有些冷场,便笑道:“却把我们小女子都晾在一边了。”

“对对,只谈风月,不谈政治。”陈恪笑道。

“说起风月来,”苏轼何其聪明?他哪里不知,陈恪方才话里有话。但以两人的关系,既然不明说,他也就装糊涂,笑道:“小妹,你夫婿可曾是汴京城的风月班头。”

“都是前尘旧事了。”陈恪尴尬笑笑,还击道:“你将是下一任,信不信?”

“承你吉言……”苏轼得意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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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兄弟在苏家待了大半天,约摸着苏洵快要回来,便从后门溜掉了。

回家的路上,陈恪看到大街上有奇景上演。只见一些彪形大汉,在扯着嗓门大喊:“跟我们跟我们,一天二百文,袖手高坐、包吃包住啊!”

“跟我们,跟我们,一天三百文,啥也不干,包吃包住送礼物啊!”

随着这些吆喝声,大街上的懒汉闲人,泼皮无赖,全都围了上去,里三层外三层。当然,哪家开价高,哪家跟前人就多。还有人尚不满意道:“人家前街上,都出到三天一千文了。”

这么高的价码,还啥都不用干,这等好事从没听说,陈忱笑道:“到底哪里招伙计,如此慷慨?”

“去看看。”陈恪让车停下,下车和二郎凑了上去。

“这位老丈。”他看着挤进去太费劲,便问外围一个看热闹的老头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么?啥也不干,一天就能挣几百文?”

“是真的。”那老头看样子得七八十岁,拄着杖道:“要不是他们嫌我太老,我也去了。唉,六十多的都不嫌老,我才七十岁就嫌。”

“这到底是哪里招工?”陈忱好奇问道:“怎么也没见他们打出旗号来,莫不是拐子吧?”

“拐子拐臭男人作甚?”老头笑道:“不用担心,他们是禁军来招人的。”

“原来是禁军征兵。”陈恪奇道:“怎么没穿军装的,也没有穿官服的?”

“不是正常招兵,”老头道:“临时凑数的。”

“原来是临时的啊……”陈恪大失所望道。

“不然呢。”老头笑道:“天天拿几百文白养你,谁也养不起啊。”说着压低声音道:“不过也别担心,这种事是一回两回了,但凡上头要点校,禁军就全家出动,到营里凑数。若还不够,就像现在这样,到大街上拉人。”

“拉人凑数么?”陈恪问道。

“是。”

“不怕露馅?”陈恪瞪大眼道:“咱又没当过兵,万一露了马脚,岂不坐蜡?”

“后生,看你这打扮,不像是缺钱的啊?”老者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也想报名?”

“总花家里钱,心里不痛快。”陈恪笑道:“若有这袖手高坐,便能来钱的营生,我也想报个名。”说着不好意思道:“就怕给家里老人惹祸。”

“放心。”老汉没疑问了,笑道:“各厢禁军的兵爷们,早就有成法应付点校大员了。”顿一下,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道:“当然,首先得要打点到位,该塞的包袱塞足了,才能说别的。然后,就雇咱们老百姓套上军服,拿着家伙,到营里站班充数。”

“要是点校大员还要勘验士兵操练,岂不露了馅?”

“这也好办,营里总还有正经当兵的。到时候让他们出来,给表演一下就行。其实禁军里有的是能人,老汉见过他们骑马射箭、刀枪对练,好看煞人。”老头笑道“而且每次点校,都有一个特别的节目——有人爬杆,爬数丈高的大旗杆。浑身脱得光溜溜的,玩各种花样,最后摘下杆顶的彩球,毕恭毕敬呈给点校大员,大员的嘴马上就乐得合不上了,保准能过关。”这个节目,暗示了什么,谁都明白:“每次点校都是这样,一些专门表演的,一些专门站桩的,看的也装糊涂,大家合着伙,就把这段给过去了。”

第419章 点兵(中)

那老汉说得吐沫横飞,却见陈恪要转身离去。

“哎,怎么走了呢?”

“突然想起来,当兵要黥面,我可不想为了这点钱花了脸。”陈恪摇头道。

“笨,这年头,什么不能造假……”老汉笑道:“他们早就搞出一种药水,点上去像真的一样,但用水一洗就下来了。”

“算了,不想冒险,我还没娶媳妇呢。”陈恪说着上了车,只留下老汉在那摇头:“唉,这些富家公子,真是不着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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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情形,我也看见了。”还是那个书房中,听了陈恪的讲述,赵宗绩道:“说起来,这不是头一回,可从没像这回这么猖獗过。”

“正常。”陈恪道:“这次富相公破釜沉舟,官家又派你们这些家伙来清查,谁都知道,这次不会善了的。”

“那还敢如此明目张胆?”赵宗绩恨声道。

“不然怎么办?那么大的空子总得填吧?”

“……”赵宗绩生了会儿气,方道:“已经分配了,我和赵从古,负责在京的二十八万禁军。我们俩当场就碰了头,以皇城为界,北面归我,南面归他。”顿一下道:“赵宗实和赵宗祐去了河北路,赵宗谔去永兴路军。”

“嗯。”陈恪点点头道:“韩相公还是真疼你啊。不用像他们一样跑远门。”

“我倒想离得越远越好。”赵宗绩啐一口道:“在京禁军里。哪一厢哪一军,都连着那些将门贵胄!”

“恭喜恭喜。你家门槛好被踏破了。”陈恪笑道。

“已经门庭若市了。”赵宗绩苦笑道:“所以我跑到你这儿来了。”顿一下道:“对了,我借这个机会。向富相公举荐了王介甫,中书省已经下八百里加急,让他进京来了。”

“好,我会跟章子厚打招呼的。”陈恪点下头,低声道:“咱们的事情,就别让我那俩舅子掺和了。”

“为何?”赵宗绩对三苏还是热望满满的。尤其是赵宗实请来了龙昌期,他也想拿他们撑下场面。

“怎么说呢?”陈恪微微皱眉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合适谋划大事的。”他是真担心苏轼那张大嘴巴,还有老苏那个偏狭的性格。这都是弄不好就捅娄子的主儿。

苏辙倒是个好人选,可也不能撇开老苏和大苏,转找小苏吧?那显然不合适。

见赵宗绩一脸不解,陈恪又道:“想想我那老师,是怎把庆历新政活活玩死的吧……你就知道,有些人心中只有光明,但这世界却还有黑暗。”当年欧阳修一篇千古佳作《论朋党》,便把自己和队友全都坑到爪哇国去了。

“好委婉的说法……”赵宗绩失笑道:“不过君子虽然好坏事儿,但很撑门面啊。咱们还是要拢住了,至少不要让对方拉过去。”

“开什么玩笑。”陈恪白他一眼道:“我做人会那么失败?”拜托,那是他老师、岳父、舅子唉……

“算我没说。”赵宗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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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外面陈义轻声道:“大人,曹公子来了。”

“看来,你躲到天边也没用了。”陈恪幸灾乐祸道。

“别笑了,下面该怎么办?”赵宗绩瞪他一眼道。

“静观其变。”陈恪笑道:“教你个乖……大人物为什么看上去很神秘,是因为他们故弄玄虚,一直到最后才揭开底牌。”既然如此,你就玄着呗。着急想底牌干什么?

“也对。”赵宗绩笑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曹评进来,见两人正在对弈,便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观看。

此时已弈至中盘,陈恪略占上风。赵宗绩右边数子已被他镇封,如不逃必被吃掉,苦思了很久,也想不出对策,只好’尖‘顶出头。陈恪笑道:“岂不闻‘随手而着者,无谋之人也’,难道角上大块棋子都不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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