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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326)

“这就可以上路了。”杨义贞笑道:“主要是下国从没接待过上国使者,所以有些忙乱,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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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团在杨义贞和高升泰的引导下,开入了大理境内,起先依然是崇山峻岭、道路艰险,但陈恪他们都恢复了体力,加之又不用担心安全,走起来要比前半段道路轻松多了,也终于有心情,欣赏一下大理国境内的雄奇美景了。

这是个颜色极度鲜艳的国度。抬头望去,是那蓝得让你心醉的天,尽管大宋境内也没有大气污染,但决计没有这种纯粹的蓝。

跟蓝天最近的,是熠熠生辉的雪山顶,尽管已经五月,可那高耸的山顶上,仍是银妆玉砌、圣洁高雅,让人望之忘俗。纯白的雪线下,是碧绿的草原,草原下是浓绿色的茂密森林,森林里有碧绿色的高山湖。林影投在明净的湖中,早晨湖面上的岚雾缕缕飘荡,亦真亦幻,如诗似画。

沿着河从森林走出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望之无垠、开满野花的大草原。高升泰介绍说,这种平原叫‘坝子’,大理国的城镇,就是建立在这些大大小小、散落在崇山峻岭中的坝子上的。

看着道边开满鲜花的宽阔道路,众人才发现,这美到让人窒息的国度,竟然连土地都是红色的!上天太偏爱这片土地了,怎能让她生得如此之美?大宋的文官们情不自禁,一首接一首的吟诗作赋,赞美眼前这片仙境般的世外桃源。

就连王都认为,能来到这美丽的国度,来路上的辛苦,值了!

在坝子外,震惊他们是自然的美景,到了坝子内,吸引他们的是应接不暇、变化多端的民风……大理国部族众多,几乎是一个坝子一个部族,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文化、建筑、服饰、习俗、饮食。这实在是这些昔日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宋书呆子们,开拓眼界、改变思维的再好不过的课堂了。

让他们感动和自豪是,大理人竟对大宋怀有极大的好感。使团每到一处,都会受到最隆重的招待,离开的时候,那些部族还会奉上最珍贵的特产……当然大国体面,向来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的,使团会以大宋特产的茶叶、丝绸还礼,都要比他们的馈赠厚重不少。

这时候,陈恪他们才明白,为何张方平要让他们带上这么多物资,若非如此,还真不够赏赐的。这也让陪同的大理官员暗暗赞叹:‘天朝上邦就是泱泱大气……’

这群大理官员,早就被宋使的文采折服,每日里像学生一样跟着他们,一旦有诗赋新作,便马上让人抄录下来,不仅自己欣赏,还要送到大理城去,先给君王公卿欣赏。

现在又见大宋使者雍容有礼的对待各部部民,亦得到各部民发自肺腑的爱戴。他们简直成了宋朝的脑残粉。

但那杨义贞和高升泰,虽然也是笑容满面,眼里的阴云却越来越多。

陈恪冷眼旁观,对这两家的心思有了初步判断。暗地里,他和吕惠卿、曾布一合计,发现大家想到一块儿了,看来虽不中亦不远矣……

要说这大理国,基本继承了南诏国的领土,也承袭了其官制与区划。其政治中心在洱海一带。疆域大概是后来的云南、贵州、四川西南部、缅甸北部地区,以及老挝与越南的少数地区,面积将近后世云南的三倍之大。

但它与南诏国不是一回事,其最大的变化,就是统治民族变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民族,主要是乌蛮和白蛮两族,南诏国是乌蛮人建立的,可到了末年,权臣郑买嗣弑君篡位后,短短三十年间,皇权四易其主,乌蛮的势力迅速衰落,白蛮趁机上位。

郑氏之前的两朝皇族赵氏和杨氏都是白蛮,郑氏本身也是白蛮。宋太祖出生前一年,杨氏的首领杨干贞篡位登极,当时段氏首领段思平,任通海节度使。因为传言其有帝王之相,在疑惧下,杨干贞对段思平狠下杀手。

段思平全家被杀,只身逃回通海后,联合白蛮大族,向东方的乌蛮三十七部借兵,讨伐杨干贞,所向皆克,逼杨氏退位,最终建立大理国。但杨氏仍然是乌蛮大族,且段思平主要靠借乌蛮之力起事,本身并不具备压倒性优势,担心一旦把杨氏消灭,自己会被乌蛮所吞。

所以他没有消灭杨氏,反而善待他们,这为他赢得了崇高的声誉,也使得大理始终是白蛮的天下。但为了给乌蛮一个交代,他又分封诸侯,把国家除了国都大理外,分成了两都督、六节度,分封给随他起事的白蛮、乌蛮的贵族大姓,杨氏也在其列。终于稳住了政权,传国至今。

但这种只顾眼前的姑息政策,也给子孙留下了祸根。如今在大理国是权臣当道,且都有兵有地盘,其中最横的就是这高、杨两家。

高家,是当年三十七部乌蛮首领,被封为岳侯的高方之后;杨家,就是前代皇族之后。几十年前,白蛮大族董氏叛乱失败后,这两家因为勤王有功,便脱颖而出,完全超过了其它六家。为了压制其中一方,大理国王不得不倚重其中一家,等到这家势大后,再倚重那家,结果就这造就了两家尾大不掉的权臣出来。

完全是饮鸩止渴。

第296章 段氏(上)

队伍一路上走走停停、迤逦而行,让宋使尽情领略了大理国的风采,亦享受到无比的尊崇,然而走了大半个月,还没到大理城,这让陈恪等人心中焦急——

“这速度实在太慢了。”一天饭后,陈恪与几个同年到镇外的田野上散步,再艳丽无边的美景,也有看腻的一天。

“我看他们分明是在拖延。”吕惠卿道:“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用你说!”曾布笑骂道:“其实他们无非在争论两点,一个是和我们谈什么,另一个是如何处置侬智高。想想就知道,三家肯定各有立场。”

“你说,他们都持什么立场呢?”吕惠卿瞪他一眼道。

“那得看他们想干什么了。”曾布道:“但不管高、杨两家,是否有不臣之心,肯定都不愿看到段氏和大宋走得太近。”

“那是自然。”王韶点点头道:“两家谁都不愿意,段氏背后有了靠山,可惜他们谁都不知道,这靠山只能声援,实际上是靠不住的。”

“别那么尖锐。”吕惠卿摇头道:“这一路上你也经历了,一千八百多里的跋山涉水,处处都有万夫莫开之险,朝廷根本鞭长莫及。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何太祖打到大渡河边,就不准再往南下了。进攻大理国的代价,实在太高了。”

“哪有凭天险守住的江山。”王韶却哂笑道:“蜀国不就是例子?”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别争了。”陈恪赶紧拉开两个总是拌嘴的家伙道:“等你们一个当上宰相,一个当上枢密使,再讨论这种高屋建瓴不迟。”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无论如何,我们得催促他们赶紧上路了。”陈恪沉声道:“大宋对大理的渗透太不力了。我们得自己打开局面。到了大理,情况才能好很多。”

“怎么听着,你有底牌似的?”

“到时候看吧。”陈恪笑笑道:“我也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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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恪他们的催促下,队伍终于不再走走停停,五天后,抵达了洱海边,登上了等候多时的楼船。

船行洱海,但见湖水碧绿清澈见底。无边无涯,波光粼粼、沙鸥翔集。像美丽的少女,紧依着山顶白雪皑皑、山腰白云缭绕的点苍山,又是一处造化钟秀之地。

到了夜里,水静风轻,月影波光,整个洱海又变成一块白璧,美得令人窒息。

“这才是真正苍山雪,洱海月。”站在船头上,陈恪望着天地间的美景。长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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