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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309)

“不错,”赵祯捻须笑道:“你猜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不过可能也很棘手。”

“你从何得知?”

“要是发生了坏事,官家早就去找诸位相公商议了,不会跟微臣浪费这么多时间。”陈恪道:“但要纯是好事,官家也不必亲自讲,微臣回去看邸报不就得了。所以应该还有什么事,是微臣能效力的。”

“哈哈哈……”赵祯满意的点头道:“聪明,有这个机灵劲儿,寡人可以放心把这差事交给你。”说着把手里的奏章递给陈恪道:“看看吧。”

陈恪双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份捷报——广南西路转运使王罕、知桂州萧固上报,盘踞在广源州的广源蛮首领侬宗旦,归降朝廷了!

这侬宗旦陈恪知道,乃是那大名鼎鼎的侬智高的同族人。侬智高被剿灭以后,侬宗旦占据险要地形,聚集叛军残余党羽,多次出山掠夺大宋境内。

朝廷本打算起大军征讨侬宗旦,但知桂州萧固建议朝廷招安侬宗旦。广南西路转运使王罕也认为,倘若侬宗旦凭借险要的地势退守山谷之中,一旦设下埋伏以对付官军,宋军恐怕不易取胜,那样,广西地区的边患又将再度兴起。

第280章 传胪(下)

捷报里说,广南路转运使王罕,领兵到达广源州边境,对侬宗旦陈述和睦相处的好处。最终,招降侬宗旦父子归降了大宋。并奏请朝廷册封宗旦为忠武将军、其子侬日新为三班奉职……当然,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不过万里之外的官家,只要知道结果就好,至于经过,不捅出大篓子来的话,都是可以忽略的。

“恭喜官家。”陈恪赶紧奉上马屁道:“广南终于平定下来了!”

“是啊,五年了,不容易啊。”赵祯感叹道:“也算三喜临门。”

陈恪不知道除了大比,还有一喜是什么,但官家不说,他也不好问……后来才知道,原来赵祯养精蓄锐半年,最近终于开花结果——时隔十年之后,宫里终于有女人怀孕了!

兴许,这才是官家比较兴奋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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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不敢说……”谁知赵祯话锋一转,又从袖中,拿出一份密报,递给了陈恪。

这还是那王罕和萧固的呈报,只见密报上写道:‘宗旦告曰:蛮贼侬智高犹在大理国,及尝往来蜀中,闻与大理结亲,聚集蛮党,制造兵器,训习战斗,不可不为朝廷虑。’

乃是一条由侬宗旦提供的,极重要的情报——那个挑动东南大乱,险些成为第二个元昊的侬智高,竟然没死。而是率领残部。逃到了大理,而且活动活跃,不仅重新站稳了脚跟,更与大理国上层建立了联系,开始积极筹备再次造反呢!

陈恪的第一反映是,当年狄元帅的慎重是多么英明啊,要是当时按其他人的意思,把那具穿龙袍的尸首,当成是侬智高的话,那现在可就坐了蜡了。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赵祯一脸严肃的点头道:“这些夷狄的生命力。简直不可思议,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马上就能复原,而且比原先更强。”这是西夏崛起。给赵宋王朝上得沉重一课,官家自然不敢小觑。

“是,”陈恪点头道:“官家说得对。”

“只是,为什么侬智高要去大理,而不是交趾?”赵祯看看陈恪道:“诸位相公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陈爱卿是蜀人,又曾经跟他打过交道,可能道出一二?”四川紧挨着云南,而且青神县又在川南,距离大理国很是不远。官家还真是问对人了。

“那微臣就斗胆说说。”陈恪想一想道:“假定侬宗旦的情报属实,那么侬智高为什么不去交趾,我以为原因有三。第一是历史原因,侬智高的父亲侬全福,就是被交趾王所杀的。交趾人凶残野蛮,常有吞并广源州之念,他担心兵败之后去借兵,难保不重蹈其父的覆辙。”

“而且据微臣当年在广南听闻,侬氏在唐代被称为‘西原蛮’。‘西原’之中又分为‘侬洞’和‘黄洞’。侬智高便是黄洞侬族,在广西广源州。另有侬洞侬族,生活在在富州、特磨一带,其地正在云南。微臣估计,这一族两部可能比想象中,要联系紧密。且其同族在大理国。应该有一定地位,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跟大理上层打成一片。”

官家颔首,示意陈恪说下去。

“第二个原因,就是大理国本身的因素了。大理国位于我国西南边陲,其国土广袤,实力强大。而且并非我大宋藩属,乃一独立王国耳。侬智高投奔大理借兵,起码朝廷不能直接干预,不能随便入境追捕,其安全程度自然比跑去交趾乞怜、冒着像其父全福一样被杀的风险好千百倍。”

“三者。以微臣所见,侬智高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再次造反,而是站稳脚跟。他最大的敌人也不是官军,毕竟只要躲在深山老林里,朝廷就奈何不得他们,他怕的是同样擅长山地作战的交趾人。而大理国曾多次与交趾兵戎相见。且其强大的国力,远非交趾可比。因此,侬智高投奔大理,正可借助大理的力量防备交趾。”

“综上所述,微臣认为侬智高去大理合情合理,没什么好奇怪的。”

“说得好!”赵祯不禁拊掌道:“你比枢密院的人,说得还透彻,寡人竟一下子,好像视野开阔了许多!”

“是因为微臣对大理国比较了解,”陈恪谦逊道:“而朝廷对大理总是抱着排斥的态度,所以了解它的人不多。”

“是啊,”赵祯点头道:“就在寡人亲政后,大理国还数度上表请求册封,但历届相公们,鉴于‘南诏反唐’的教训,都不愿跟这个忘恩负义的国家打交道。”说着望向陈恪道:“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以微臣的了解,似乎他们与南诏截然相反。”事关国策,陈恪不得不慎重道:“但是,微臣也只是道听途说,想要知道桔子酸不酸,还得亲口尝一尝。”

“不错。”赵祯望着陈恪,竟对他讲起了军国大事,道:“诸位相公的意思,是调集大军,从两川、广西两路进逼,逼迫大理交出侬智高。”

陈恪点点头,他纸上谈兵,提点参考意见可以,真要到了军国大事上,岂敢多嘴?

“但是寡人多有顾虑。”赵祯缓缓道:“去年国家刚遭了灾,正是国库空虚,民力匮乏,急需休养之际。若是再行起兵、大动干戈,只会雪上加霜,令百姓遭殃。”顿一下道:“再者,寡人观地图上,大理国着实不小,又询问枢密院,其人口国力兵力,都不容小觑。他们到底是什么心性?我们的逼迫会不会适得其反,反而让他们坚定支持侬匪,甚至直接起兵与我们交战?这些,都是不得不考虑的。”

前怕狼、后怕虎,正是官家赵祯最大的特点。

“官家对微臣说这些的意思是?”陈恪心说,看来我要是不问这句,你就能跟我侃到天黑。

“寡人想遣忠诚强干之人出使一趟大理,探明究竟,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使其交出侬匪,与朝廷永修邦国之好,则善莫大焉。”赵祯缓缓道:“至不济,也能为朝廷动武提供情报。”

‘靠、靠,我真靠了……’陈恪不禁心中大骂,奶奶个熊,亏自己差点感激涕零!却忘了千古仁君也是皇帝,帝王心术自然炉火纯青。方才对自己又打巴掌又赐宴,分明就是想让自己像傻鸟一样,奔赴前途未卜的出使之路!

陈恪对出使倒没什么抵触,但这个年代的宋朝官员,可把出使当成最可怕的差事。那是一种从文明社会到野蛮社会的落差,还随时可能会被蛮族杀掉,在路上遇到土匪、瘴气挂掉。而且一走就是一年半载,多影响享受生活啊!

所以往往是加官进爵也不干。实在躲不过,必然全家人哭送,就像他再也回不来似的。等到出使归来,则全家人弹冠相庆,庆祝他捡了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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