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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300)

顾惜惜笑问道:“干嘛要跳金水河?”金水河是一条通往皇宫的河。

“恶心恶心不顾咱们死活的相公们。”侯义怪笑道。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笑完了,陈恪道:“那考虑过海上么?近的有往日本高丽的,远的有下南洋的,一趟就顶你干一年的。”

“海上?”这年代,内陆的宋人,还是对大海有深深的恐惧,总觉着烟波浩渺的海洋会吞噬掉一切。所以很少有汴京的商人从事海上贸易。最多就是当一当中间商。侯义也不能免俗,他舔舔嘴唇,不好意思道:“四条腿的,还是在陆上稳当,下水,我怕淹死。”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我说老侯,”李简都看不下去了,笑道:“你这么前怕狼后怕虎,干脆啥也别干,反正花天酒地一辈子,也是这么过去了。”

“瞎说。”侯义苦笑道:“那样不出几年,我就该归西了。”说着看看陈恪道:“公子,别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个么……”陈恪悠悠道:“我倒真还有一条商路,比起海上贸易来,难度和风险要小得多,潜力也远远未曾开发出来。”

“哪里?”侯义睁大眼道。

“在西南。”陈恪也不瞒他,笑道:“大官人知道。”

“是通往吐蕃的茶马道么?”李简想一想道。

“不是,那个跑得人太多,而且利润也太薄。”陈恪笑道。

“那么……”李简想了一圈道:“莫非是身毒道?”

“聪明。”陈恪点头笑道。

“身毒道?”侯义道:“怎么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的原因,一个是你读书少了,一个是你离四川太远了。”陈恪笑道:“这可是一条,能通往缅甸、印度的商路,在汉唐时期,其重要性可不亚于北方的丝绸之路。但是到了本朝,因为吸取‘唐亡于黄巢南诏、而祸基于南诏’的原因,对大理国采取敌视的态度,禁绝通贡,断掉了这条商道,久而久之,竟不为中原人所知了。”

“公子的意思是……”侯义沉吟道:“要恢复这条商道?”

“其实早就恢复了,我们蜀中商人很多偷偷跑这条道的,只是你们中原人不知道罢了。”李简笑道:“说白了,就是在走私。但大理国非常担心,朝廷会因此进攻他们,所以查禁很严,因此一直不成气候。”

“谁要是能让大理国开放商路,我敢保证,不出几年就能富可敌国。”李简拍拍侯义的肩膀,一脸猪哥相道:“想想吧,那可是通向遍地都是象牙、黄金、宝石的国度啊!”

“嗯嗯……”侯义连连点头,但心说,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么?

“这样吧,殿试之后,我便要告假回乡娶妻,老侯不如同去。”陈恪笑道:“一来给小弟个面子,二来,也可以实地考察一下这条上路。若是觉着不行,还可以全当散心么。”

“嗯。”侯义终于意动了,大笑道:“公子大婚,咱当然要去凑个热闹了!”

第272章 质疑

斗转星移,四更鼓响,汴京各处的欢宴渐渐消停,客人们或是拥美高卧,或是披星返家,准备大睡到日头偏西,然后继续起来寻欢作乐。

陈恪属于后者,他虽然喜欢寻花问柳,但不喜欢在妓院里睡觉。没有家的感觉,他睡不踏实,这也是他迟迟不肯搬出去住的重要原因。

回到家时,陈希亮已经起床,准备吃完早点去上朝了。陈恪想问问五郎的婚事如何,便去前厅请个安。陈希亮看他一眼道:“身体再好,也不能三天两头玩通宵。”

“最多也就隔三差五,哪有三天两头。”陈恪一屁股坐下,如今已升为姨娘的兰佩,给他盛上一碗陈皮醒酒汤。

陈恪接过来,一饮而尽,兰佩又给他盛了一碗鱼片粥。问了几句五郎的婚事,听说已经定下了,而且王家的闺女还是个美人,陈恪开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姻缘就在那里等着他。”

“是啊,终于去了块心病。”陈希亮看看他道:“你别走听我说完……”

陈恪知道,老爹又要唠叨,起身准备开溜,却被陈希亮又叫住道:“按例,考中进士后,都有一年的假,让你们回去处理家事。你等着殿试完了,就赶紧告假,回去利索把苏小妹接来。到时候我让二郎也回去,你必须把他的婚事也搞利索,结还是不结,都给个准信,老这么吊着算怎么回事儿?!”

“哦哦。”陈恪随口应着:“快出门吧,当心迟到了要罚俸。”

“早就要走了。”陈希亮接过兰佩递上的官帽。起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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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待漏院。这里已是热议一片。会试张榜,短暂的欢庆之后,争议声便起来。盖因欧阳修、王安石以雷霆手段打压‘太学体’,致使一帮呼声甚高的举子纷纷落第。这种一刀切的方式,自然会引起官员的热议,而且被波及的举人中,不乏京中显宦的子弟,所以很有一些愤怒。甚至谩骂的声音。

这种时候,陈希亮这种既得利益者,自然小心做人,还免不了躺着中枪,被人冷嘲热讽一顿。多是拿他儿子们跟欧阳修的关系说事儿,还有暗示陈恪的成绩是靠作弊得来的。小亮哥可是个暴脾气,当时就揪住那些人,约架新郑门外。

更别提欧阳修和王安石两个始作俑者了,更是被人骂得狗血喷头……

“太学体既无骈文之堆砌死板,又不平铺直叙。流于平淡,遣词用句皆有新意,足可体现士子才思,有何不妥之处?何况如此文风。举世推崇,却为何要一棒子打死?”只听有官员叹道。

“开科取士是为朝廷选拔天下之才。醉翁和那王介甫却凭一己好恶,便弃黜举世公认之俊彦,真是因私废公,肆意妄为啊!”又有人气愤道:“把国家之公器,当成他们选拔门生的工具了么?!”

“听说。醉翁在锁院期间,与众考官吟诗作乐,他离开之后其余人依然诗兴浓厚,唱和之作都够出好几本诗集了。如此耽于酬唱,又有多少心思放在阅卷上,评出来的成绩,真能代表考生的优劣?我看不尽然吧。”

“再说那王介甫。才三十几岁就当会试主考,这样浅薄的年轻人,凭什么裁量天下的士子,结果又如何服众?”此言一出,引起一片附和声道:“对,我们要参他,还有举荐他的欧阳永叔,还天下士子一个公道!”

讨伐之声此起彼伏,直到欧阳修步入待漏院,才暂时中止。

但人们心里的块垒并未消解,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醉翁,听闻你为会试出了一道,‘通其变而使民不倦赋’,下官百思不得其解,回家一查《易经》,明明原文可是‘通其变使民不倦’,为何多了个‘而’呢?”

“会试命题,固然要求每句皆有出处,但并非要一字不差。在‘通其变使民不倦’中加个“而”字,意义未改,但诵读之下语气更为舒缓,抑扬顿挫,正是诗赋音律之美,有何不可?”欧阳修淡淡回应道。

“果然是‘醉翁偏爱外生而’啊!”马上就有人接话道。

此言一出,便引起一片哧哧窃笑。这可不是跟欧阳修探讨文学问题,而是借‘外生而’的谐音,暗讽他曾经私通外甥女的旧闻。

那是庆历新政中,政敌用来攻击他的绯闻。原来,欧阳修妹妹嫁人不久便守寡,她那死鬼丈夫的前妻还遗一孤女,欧阳修可怜她们,便将她们接到家里抚养。其外甥女长大成人后,嫁与欧阳氏远房侄子欧阳晟,但她不守妇道,与家仆私通,被人告发。

欧阳修的政敌杜衍等人,意识到这是个做掉欧阳修的好机会,便授意有司屈打成招,逼外甥女招认欧阳修和自己有奸情,还欺占了她娘家的财产——有人事先购买了她娘家的田地,并落在欧阳修名下。

显然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政治斗争,目的就是置欧阳修于死地。尽管官家不相信欧阳修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并多次下旨表明态度,但人言可畏,何况杜衍等人疯狗一样不依不饶,只好将欧阳修贬到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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