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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281)

除了多放了几炮。一应流程与秋闱无异。像陈恪这样经过一次的,自然毫无紧张可言,人家让干啥就干啥便是。

他这次的考牌上,写的是‘丽’字,是第四十四组,却要比上次的要靠后了不少。这点是考试安排唯一的漏洞,考生领取号牌的那天,就知道自己是哪一组,大概几时入场了。

等待的时间有些稍长,不过陈恪现在也是风云人物,同组的士子基本都认识……至少认识他,所以小声说话、闲聊打趣,时间倒也不难打发。

待到日上三竿,才轮到他们这组进场。严格的验明正身后,一组四十人,被带到左侧院中,一个临时搭起的棚子前。考官便板着脸道:“立即脱衣沐浴,在出口处领取你们的考具和衣物。”

“不会吧……”众人不禁叫苦,这大冬天的洗冷水澡,冻感冒了还怎么考?

这种倒霉孩子不是没有过,但朝廷制度岂能轻易改变?你要是不洗,信不信有人帮你扒光了?

“别磨蹭,后面还有十几组呢!”考试官训斥一声,便转身出去。

没地儿讲理,只好咬牙脱了。众举人飞快的扒成光猪,把衣裳装在个篮子里,考牌压在最上面。待他们进去后,会有兵丁过来,把他们装衣服的篮子和考箱提到出口处检查。

冬天的衣裳太多,朝廷也不可能再像秋闱似的提供衣服。所以稍后还得穿自己的。但这不意味着搜查就松了,恰恰相反,因为会试其实就是最后一次淘汰,检查起来比秋闱要严格十倍:按照规定,考生要穿拆缝衣服、单层鞋袜,禁带木框、木盒、双层板凳、厚褥棉被、卷袋、装裹之类。且砚台不许过厚,笔管须镂空。水注要用瓷质,蜡台单盘空心通底,糕饼悖悖要切开露馅……所以陈恪才会提前吃完,他舍不得小郡主那像艺术品的点心,遭那无妄一刀。

除此之外,还要求毡毯无里,皮衣无面,入场只准携格眼竹考箱,不准带片纸、只字。当然洗澡也少不了。

还好官差没有丧尽天良,用凉水给举子们冲澡。这么多人一拨拨洗澡,足足用了几十个灶烧水,才勉强供得上。

不过水温也只能说是不凉。许多人压根没沾水,就跑出澡堂,赶紧用毛巾裹住身子,哆哆嗦嗦蜷成一团,等着兵丁把衣裳篮子送进来。

然而等了好久,也没见有人进来,举子们阿嚏成片,大声鼓噪起来。这才有人进来,把装衣服的篮子扔给他们。

举子们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把衣裳穿好,才发现好端端的棉袄被拆来了线、棉靴也伸了舌头,可见检查之仔细。不过本来就形象不佳的棉猴,变成了乞丐状,让考生们倍感窝火,不禁大骂起来……

陈恪的衣服单,看上却倒整洁些,对众人道:“多说无益,日后再作计较吧。”

付出没有白费的,陈恪不惜重金、费尽心力将嘉佑学社,打造成汴京城最具影响力的社团之一。同时也让他个人,具备了很强的影响力。至少他一句话,不管是不是嘉佑学社的举子,全都闭了嘴、穿好衣服,出到外面领取考箱。

很快,众人都背上自己的考箱,却见陈恪仍然两手空空。

“怎么了?你的考箱呢?”

“没找见……”陈恪见场中已无考箱,朝众人苦笑一下,转向搜检官唱喏道:“请问,所有的考箱都在这儿么?”

“不是。”搜检官冷冷的望着他道:“你叫什么?”

“学生……”陈恪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镇定道:“叫陈恪。”

“陈恪……”搜检官目光一沉道:“带走!”

众人顿时愕然,便见两个高大的禁军士兵走上前,一人扳住陈恪一只手臂,便要把他往外拖。

“放开我!”身材高大是相对的,陈恪比他们还高半头,只见他双臂一甩,便把两人弹开,怒视着那考试官道:“敢问这位大人,学生犯了哪条考规!”

“明知故问!不过本官还是回答你!”那搜检官冷笑一下,高声道:“《大宋会试条例》明文规定,凡考生除官《韵略》外,不得怀挟书策,令监门、巡铺官潜加觉察,犯者即时扶出,进士殿二举,诸科殿五举!”说着一脸鄙夷的看着陈恪道:“你藏在考巷里的抄本被搜出来了,有什么话,去对监考官说吧,带走!”

陈恪登时有些懵了,怀挟?怎么可能呢?出门前还把自己的考箱仔仔细细检查过,怎么可能有小抄呢?

这时候,又过来两个军卒,想要一起把他往外拉。

一被扯住,陈恪马上反应过来,这时候要是不吭声被带下去,那就叫个黄泥巴落到裤裆里,作弊的罪名就算坐实了!

这不仅是殿二举……也就是八年不能再考的问题,他这个人的名声,也就尽毁了!

试问,谁还愿意和一个小人来往?

“去!”怒吼一声,陈恪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把四个兵丁弹开,说着一把抓住那考官的手臂,喝道:“贼子,尔敢陷害于我!”

那搜检官是礼部的一名主事,哪里见过这么蛮霸的考生?他感觉右臂像被烙铁粘上一样,痛得哇哇大叫道:“你敢袭击考官,快把他抓起来!”

‘嘡啷啷……’禁卒们抽出兵刃,一边朝陈恪怒喝道:“放开大人!”一边就有人举起铁尺朝他砸去。

陈恪把那搜检官挡在身前,大声道:“带我去见临检官!”

“不许行凶!”众考生也回过神来,呼啦一下涌上前道:“他肯定是冤枉的!”

第255章 不屈

兵部职方郎中王克存,屯田郎中龚严辅,是此次春闱的监临官、权监贡院门。

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搜查考生有没有作弊。两人深知责任重大,因此对所辖的搜查兵丁要求极严。

在二人的督促下,兵丁们将赴考举子们携带的竹篮、书箱、笔墨、砚台、食粮……以及衣服的边角都细细搜捏,一处也不拉下。

从天不亮到现在,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已经搜出不少的夹带、小抄儿,什么写满蝇头小楷的手绢、衣襟、坎肩儿、折扇、馒头里的纸条儿,还有巾箱本的四书五经详注、精选的太学时文等等,各色各样,无奇不有……一旦查实,考生便被扶出考场,最少两科不能再考了。

又仔细核验身份,查出一些冒名顶替的枪手,用木枷夹了示众。

两人对这些心术不正者十分鄙夷,痛骂他们为‘鼠窃狗偷之辈’、‘冥顽不灵,不可化诲’、‘丧心无耻,至于此极’!发誓不让任何一个作弊的考生漏网。

由此也能看出官家的功力来,五十多人的考试官阵容,都是由他亲自排定的。竟能在与官员不怎么接触的情况下,把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子上,这就是君王用人的本事。

两人正在巡视诸个搜检环节,突然听到东面澡棚传来喧哗声,顿时紧皱起眉头。

“怎么了?”王郎中沉声道。

“我去看看。”龚郎中一招手道:“你们跟我来!”便带着一队兵丁循声过去。

他赶到时,现场已经乱套了,举子和兵丁推搡成一片,许多人掉了鞋、考箱摔在地上、帽子也被打掉了。披头散发。看上去煞是惊人。

好在大宋重文轻武已经到了骨子里,兵士们没敢下狠手。而书生们的战斗力约等于零,所以场面虽然骇人,其实没有真受伤的。

“都住手!”龚郎中一看,蹭得窜起火来,大步流星赶过来,怒喝道:“考场重地,严禁喧哗。你们都疯了么?!”

那搜检官的手臂,终于被陈恪放开,却仍仿佛断了一样,歪着膀子窜到龚郎中身边,大声道:“大人你来的正好,这里有考生怀挟被抓,还暴力反抗,那些举子非但不以为耻,反而协助于他!”

“他是冤枉的,冤枉的!”举子们情绪激动的聒噪起来:“陈恪怎么会怀挟呢。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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