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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225)

陈希亮哪能不管这顿饭?“再忙也得吃饭,不差这一时。”

众亲朋才恭敬不如从命,坐下叙起了别后之情。陈希亮陪他们说了会儿话,便告个罪,让陈恪和宋端平陪着客人,自己急忙忙去裁缝铺试新郎官的吉服。

“我看三郎见了我们,是假装兴奋,难掩失望啊!”陈希亮一走,那涂员外涂阳便调笑道:“心里八成在想,咋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都来了呢?”

“竟敢编排我!”陈恪笑骂一声。但都是老熟人了,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便直截了当的问蔡传富道:“不是让你把我媳妇也接来么?未来公公大婚,做儿媳的岂能不到?”

“还有这规矩?”众人一惊道。

“没有,我随口说的。”陈恪摇头笑笑,心中却有些失望……他本来想让传富几个,撺掇着程夫人和苏家姐妹俩一起进京。这样一来,苏洵早有定居京城的打算,可以使他全家团聚。二来,借着父亲的婚礼,让两家重归于好。三来,二哥陈忱也将回京,到时候,无论如何把他和八娘撮合起来。

当然对他自己也有好处……小妹全家都在京城,这样年底就能成亲,省得来回折腾了。

“唉,这就放心了……”蔡传富叹口气道:“师傅,不瞒你说,师娘的娘病了。”

“我岳母怎么了?”陈恪脸上笑容顿敛。

“起先我们还不知道。后来是老涂的闺女去看小妹,才知道程夫人从春里开始就不太好,请遍了大夫,却依然一日不如一日。”李简道:“等我们进京前,已经是卧床不起了。”

“小妹那么多封信,竟一点没透漏风声。”陈恪愣了。

“她是怕影响你们的举业,所以一直瞒着没说。这样小妹和八娘也没法进京,只能等到归乡省亲时再相见了。”涂阳看看陈恪道:“小妹知道,这回肯定是瞒不过你了,说让你继续瞒着她父兄,这也是程夫人的意思。”

“嗯……”陈恪点点头,轻叹一声道:“也罢,蜀中的冬天,要比京城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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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传富他们便告辞回客栈了。其实他们四个,并非单纯来参加婚礼那么简单,等到事后还要深谈,这会儿陈恪便没多说什么。

秋日见短,不知不觉便到了天黑,陈恪对正在看书的宋端平道:“走,老宋,我们今天去见见世面。”

宋端平也不多说,两人换上儒袍,一个戴方巾、一个戴幞头,出门上了马车,在街上七拐八拐,过了许多热闹的去处,渐渐来到一条稍显清静的巷子。

在巷口下了马车,看到巷子里,只一户门前挂着气死风灯,灯上写着三个黑字‘博艺轩’,在风中微微摇曳。

陈恪和宋端平连龙潭虎都闯过,自然不会对这种地方打怵。并肩走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走到那户门口,只见是个很寻常的门面,而且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侍卫。要是没有那灯笼指引,两人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不过既然叫博艺轩,也就没什么好迟疑的了。陈恪径直上前拍门,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撞击声,在黑夜中传出很远。

过了一阵,院门被人打开,露出个梳着髻的小道童,一双大眼睛看着两人。

“蜀中举子陈恪,应邀前来拜见四公子。”陈恪轻声道。

小道童还是不说话,两眼乌溜溜的看着他。

陈恪知道他的意思,歉意的笑笑道:“不好意思,忘记带请柬了。”

“没请柬可不能进。”那小童板着脸道。

“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陈恪把一片金叶子,弹到小童手里道:“去问问你家主人见不见。”

小童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便板着脸,把金叶子收入袖中。‘哐当’,临转身还将院门关得严严实实。

“这算闭门羹不?”陈恪看看宋端平。

“戒急用忍,戒急用忍。”宋端平赶紧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你现在是有身份的人,得讲风度。”

“屁风度。”陈恪骂一句,但终究忍住,没有发飙。

过不一阵,就听院内响起悉悉索索地一串脚步声,院门重新打开,四个青衣小童和女娃,打着灯笼,引一个举止之间、摇曳生姿的绝色女子迎了出来。自称是博艺轩的管家,道主人已经备好酒席,只待贵客莅临。

那女子的谈吐清新高雅,如清风拂面,让陈恪二人心头的不快无影无踪。

两人都有些呆了,心说她一定是世上最美的管家了。陈恪做过功课,知道这是与杜清霜同榜的花魁兰花仙子依甯娘。被评为花魁不久,她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原先青楼的老鸨亦缄口不语。着实让些迷恋她的客人怅然若失……

过了好久,人们才从有幸被邀请到博艺轩的名流口中,得知了她的下落。实在想不到,堂堂花魁竟给人当起了管家……就算赵宗晖是王子,人们也无法接受。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更增加了这博艺轩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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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院中,陈恪与那依甯娘眉开眼笑的虚与委蛇,宋端平跟在后面,警惕的打量观察这名声暗响的‘博艺轩’。便见整座院子并不大,连座二层楼都欠奉,黑影之中屋里并无多少灯火,隐约看去,房舍也不算多新。

不过,这座院子显是经过匠人细心打磨,放弃了原本北方建筑的轩大为美的理念,仿效南方的些许景致,再引入活水修筑一座小池塘,看似随意的堆砌一座太湖石的假山,加之星罗其中的花草,让不大的院子立时有了曲径通幽的胜景之感。

待进了厅堂,宋端平更是吃惊的发现,此地物品摆设乍看上去,都平淡古拙,但他见多识广,发现竟无一不是昂贵的汉唐古董。显然此间主人,要的就是这种看上去恬淡简朴的感觉,只有识货的人才会心一笑的感觉。

再看中堂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乃是谁都耳熟能详的《陋室铭》,不知多少人家中挂这幅字,但这一副却与众不同。

因为在落款处,只有‘刘禹锡’三个字,而不是通常的‘刘禹锡文,某某书’。

这是真迹。

这种处处装低调,实则臭显摆的做派,让宋端平和陈恪相视挪揄一笑:‘真是个装逼犯……’

那依甯娘说去通禀,可等她出去好一阵,也不见有人出来接待,也没人出来上茶,这种被人晒着的感觉可不好受。陈恪烦躁的站起身,踱着步子。宋端平叫他坐下,他坐了没一会儿,又烦躁的站起来。

第204章 戏里戏外

厅堂东侧用屏风间隔开。赵宗实穿一身青衣小帽,透过屏风的缝隙,默默的关注着外间两人的举止。他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从两人进来之前便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到现在,足足半个多时辰。

一直看到陈恪第六次起身,脸上的烦躁之色也十分浓重,他才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来到后堂中,峨冠博带的赵宗晖正在那里,与依甯娘打一本棋谱。见他进来,赵宗晖把棋谱递给甯娘,起身笑道:“怎么样?”

“飞扬浮躁还好色的人,纵使再有才干,也难成大器。”赵宗实微微失望的摇头道:“他身边那个,倒是老成一些。”

“我观他来京后所作所为,确实十分冒失。”赵宗晖道:“比方才进京城,就跟赵宗绩去量六塔河,把宰相挤兑到颜面扫地,量他个脑袋啊!日后不想在官场混了么?还有无忧洞那次,据说他操着刀就杀下去了,险些害死柳老头的孙女,你说他是不是缺心眼?”

“这样的人,读书是入错行,当兵才合适。”依甯娘在边上凑趣笑道。

“不错。”赵宗晖点点头道:“我看他将来顶破天,也就是个柳开,咱们没必要把他当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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