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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170)

军汉不悦道:“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他迈腿跟了出去,却被一个七尺高黑大汉挡在眼前。

五郎没说话,但那脸上的怒气,已经让他察觉到危险了。

好在没多久,陈恪便转出来,拿着新写好的札子,递到那军汉面前道:“谁把官家的手札给你的,你把这个交给他,然后麻烦你们向后转,齐步走,走的时候关好门。”

“这是什么。”军汉瞪大眼道。

“谢主隆恩暨请辞悍卒疏!”陈恪冷声道:“我们陈家庙小,容不得你们这群大罗汉!”

“呃……”军汉错愕了:“你是要赶我们走?”

“嗯,”陈恪点点头道:“有意见么?”

“承事郎莫要搞错了,”军汉登时拉下脸道:“我们是奉旨来保护你的,来去岂是你能说了算?”

“好哇。”陈恪冷笑道:“你不送是吧?那我自己去送!”

正在大声说着,院门响起来。

“门没关,自己进来。”

一名年轻宦官,撑着伞,从院门口探进头来道:“这里是陈承事家?”

“是。”

“进来吧。”那宦官便领着七八个小黄门进来,挑着漆木食盒、黑陶酒坛,让人把东西找地方放下,他朝陈恪唱个喏道:“咱家是尚食局的,奉旨,送玉食御酒,与陈承事享用。”

“呃。”陈恪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礼节相谢了,只好抱拳道:“辛苦辛苦。”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银角子道:“拿去喝茶。”

小宦官虚让一番,然后客气的道谢收下,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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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帮宦官离去,陈恪转向那班军汉道:“方才说到哪了?”

那虞侯,见官家还送御膳给这芝麻官吃,便知道自己可能猜岔了,有心缩头,却又找不到台阶,尴尬的不知如何答话。

这时,门又被敲响。

“请进。”陈恪一看,竟是狄咏、杨怀玉和曹评联袂而至。

虽然不是一个系统的,但这些皇城司侍卫,哪会不认得这些将门虎子?赶紧一起唱喏行礼:“拜见三位将军!”

三人根本不搭理他们,朝陈恪道:“听说你受伤了,我们过来看看。”

“全须全尾。”陈恪站在屋檐下,摊开手道:“你们听谁说的?”

“听老杨说的。”狄咏和曹评,嗔怪的瞪杨怀玉一眼道:“这家伙,总是听风就是雨。”

“我也是听下面人传的,说你被匪首误伤,王太医还去了呢。”杨怀玉讪讪道。

“子虚乌有,不过还是多谢杨大哥关心。”陈恪笑着下阶相迎道:“赶紧进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有御赐酒食,还热乎着呢。”

“哦?”几人闻言大喜道:“那可有口福了!”“从昨晚到今天,还没正经吃过食呢。”

“那还等什么?”陈恪笑着,看那虞侯一眼道:“愣着干什么?”

那虞侯终于觑得台阶,马上点头如捣蒜道:“卑职这就伺候。”说着对手下道:“来两个人,跟我进去侍奉大人吃酒!”

酒席刚摆上,又有客人到了,这次更大牌了,居然是汝南王府的小王爷赵宗绩,他打着伞,拎着个食盒,出现在门口,见院中满是军汉,微不可察的皱皱眉头。

陈恪和狄咏他们迎出来,把他进让厅去。见是小王爷,那虞侯下巴都快惊掉了,心中大叫道,这承事郎是哪路神仙啊,怎么连皇上的干儿子,都来他家做客?

“听闻你昨天大杀四方来着,”赵宗绩笑道:“我过来看看,缺没缺胳膊、少没少腿。”说着看一眼桌上的金杯银盏道:“哟,御膳。”

“还有御酒呢。”杨怀玉一把拉住他道:“坐下一起喝,我要一雪前耻!”

“手下败将,何足言勇?!”赵宗绩一脸不屑道:“一百次都是你输。”他原先装疯扮痴,经常和这帮将门之后一起喝酒耍钱。这小半年来,他确实收敛了,但心痒的不得了,这次正好碰上了,何不趁机喝个痛快……

于是一群人推杯换盏,愉快的吃喝起来。席间,自然少不了吹嘘昨日的辉煌战果,尤其是杀遍樊楼的杨怀玉,更是连比划带吹,把个剿匪过程,说的是惊心动魄、扣人心弦……严重脱离了真相。

当然,他也没忘了吹嘘陈恪兄弟三个:“你别看陈三是个书生,下手比谁都很,刀刀要人命,死在他手底下的匪徒,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告诉你们个秘密……大龙头就是他杀的。”

“讹传,讹传!”陈恪给杨怀玉灌酒道:“是你的手下杀的。”

“嘿,战报上是那么写,可他们吃了狗胆,也不敢瞒我!”杨怀玉得意的笑道:“我那帮骄兵悍将,服你服的不得了。”说着嘿然一笑道:“还有人跟我说起来,你十几岁的时候,就曾经在他们的眼皮下跑掉过,结果害得捧日军丢尽了面子。”

“大水冲了龙王庙。”陈恪笑道:“我给你端个酒,赔不是了。”

“应该我给你端酒。”杨怀玉嘿嘿笑道:“不是你闹那一出,捧日军的指挥使,哪能轮到我当啊。”

众人闻言大笑起来,笑完了,狄咏道:“你那才小打小闹,比得上我俩智取昆仑关的时候么?”

那虞侯已经彻底麻木了,祖宗唉,这是个啥样的神仙?总之,之总,总之总,是俺们绝对惹不起的……

酒席一直喝,雨也一直下,前来慰问的人也一直不断,除了少数亲朋同窗外,多是这衙门、那官署、这大户、那王公家的代表,虽然只是前来客套一番,送上些慰问品。但能让他们齐齐另眼相看的,显然不是陈恪昨晚的缉盗之功,而是别的什么原因……

陈恪受不了这些繁文缛节,直接把曹氏请到前面来招呼……曹氏也是前来探望他的,闻言顿时发窘,这算什么事儿啊,我和你爹还没成亲呢。

但她又不想拒绝陈恪,一咬牙一跺脚,心说:‘就当是提前亮相了!’于是以陈家主母的身份,出现在前厅待客……把个曹评惊得直咋舌,小声道:“我姑姑,这就成你们家人了?”

“那是,”杨怀玉嘿嘿笑道:“以后你俩咋论啊?”

“叫表哥呗。”曹评怪笑道:“是吧表弟。”

把陈恪给郁闷坏了……

第154章 宰相的念头

大内,政事堂。

二位宰相处理完了公务,正坐在富弼的签押房中喝茶谈话。

嘉佑二年,对两位掌握着国政的宰相来说,绝对称得上霉运横生、无比艰辛。大年初一,正值盛年的官家便突发怪病,好长时间重度昏迷,醒着的时候,还神志不清。两人不仅要料理国政,还得操心皇帝的安危。

期间老对头贾昌朝,还就六塔河问题不停发难,而老朋友欧阳修,也插一杠子进来,让两人腹背受敌,苦不堪言。

好容易坚持到皇帝痊愈,国政平稳,六塔河又被两个后生否定了,圣旨下来说,停工……谁知前线的一伙人,竟不甘心失败,强行合龙了商胡口,结果滚滚洪水倒卷回上游,造成了商胡重新决堤的悲剧,当场冲走千人、卷去千万贯的物资,下游五州之民,更是流离失所,损失惨重。

出了这样的大事,就算贾昌朝一伙政敌不追究,朝野上下也不会放过他们,御史台、知谏院的言官们,交章上疏,要求严惩相关人员!当然,作为力挺六塔河的后台老板,二位宰相也没少挨弹劾。

两人自然要上书引咎,然而所幸的是,全国都在闹洪灾,无数人流离失所,需要朝廷统筹调配,官家才不许他们撂挑子,要求他们一心一意,率领全国军民抗洪抢险,度过难关。

二位相公自然知道,这是官家给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然而当宰相的要想说话管用,还得靠手下帮衬,所以光自己从泥潭里出来不行,还得把那些不听话的下属解救出来。否则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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