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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124)

他们从汴梁外城西偏南第一个城门,顺天门,俗称新郑门进城。

一进城门,如画般的园林美景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浓郁生活气息。

街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尽是各色商铺店面。如针铺、颜色铺、牙梳铺、头面铺、刷牙铺、头巾铺、药铺、七宝铺、白衣铺、腰带铺、绒线铺、冠子铺、倾锡铺、光牌铺、云梯丝鞋铺、绦结铺、花朵铺、折叠扇铺、青篦扇子铺……几乎是每一类商品,都有专营专卖,品种繁多、任君挑选。

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包罗万象。大的商店门首还扎两三层楼高的彩楼欢门,悬挂色彩鲜艳、华丽多姿的市招旗帜,夺人眼球招揽生意。

街市上,欢门下的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牵着骆驼的西域商贾、有摇着折扇的风流书生、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尽汇集于这开封城内的街道上,共同演绎出一副太平盛世的繁华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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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苏家兄弟,连陈恪也被这副现实版的清明上河图,感动到热泪盈眶,来到、看到,感受到,便觉着不虚此生了。

就在几人争相搜肠刮肚,用最华丽的辞藻来描绘眼前的景象时,煞风景的老苏咳嗽一声,对陈恪道:“我们便在此处分开吧?”

“唉……”陈恪叹口气道:“伯伯还是家去吧,虽然不大,但好歹是个窝。”

“不去!”苏洵断然摇头,对苏轼两个道:“我们走……”只要一想到,那宅子里有陈希亮,他就恨不得提剑斩了那混账!

“看来,不弄利索了,他俩是没法见面了。”苏轼叹口气,拍拍陈恪,嘿然一笑道:“你家地址我知道,改日安顿下去,便去寻你,咱们得把这汴梁城好好玩玩。”

“嗯。”陈恪笑道:“那是自然。”

兄弟们便唱个喏,各奔东西了。

“咱们也走吧。”陈恪看了看宋端平,四郎、五郎和六郎,笑道:“去看看咱们家到底是个啥样子?”

“小心……”宋端平话音未落,便听远处一阵惊叫声,一匹无人骑乘的枣红色烈马,从人群密集的街市上狂奔而来。

第112章 后娘

见过昆仑关之战的都知道,奔马之势绝非血肉之躯可当。

街上行人慌忙丢下手中的箩筐、扔掉肩上的担子,向道两边避去。不知哪个粗心的父母,竟把自己的娃娃也扔在了路当间。

那男娃娃不过两三岁,正专心捧着片米糕享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那奔马,已经距他不足三丈了。

毫不犹豫地,三人一同朝那小孩扑去,终是陈恪离得最近,一个鱼跃便将那孩子推了出去,自己也就势打滚,尽力避开那烈马。

谁知那马在他面前两步之外,突然腾空而起。只听‘呼’地一声,陈恪只见一道红色的影子,从自己头顶越过。

再看时,那红马已经四蹄着地,马上却多了身穿劲装的青衣女子,她紧紧的缰着绳,看也不看陈恪一眼,便扬长而去了。

“混蛋!”弟兄们围上来,见他已经生龙活虎的蹦起来,指着那人马消失的方向,跳脚大骂起来。

边上路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大声指责起来:‘亏跑得快,不然非扭去送官不可!’‘记住这匹马,下次见到就报官!’‘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恪上辈子就最恨这种‘七十码’的王八蛋,但人家已经没影了,也只能狠狠的啐一口,这才恶狠狠的回过头,瞪着已经回到孩子身边的父母道:“你们怎么看得孩子?”再看那孩子,除了吓得哇哇大哭,并没受什么伤,他又劈头盖脸的训斥起来:“有你们这样当爹娘的么?”

那两口子又惊又吓、无地自容,只能抱着孩子,不断说:“谢谢恩公……”

“谢个屁!以后把孩子看好!”陈恪也是吓着了,暗骂自己道:‘这冲动的臭毛病,啥时候都改不了!’方才就算那马不跃起,他感觉也能躲过去,但万一出现失误呢……这真是地地道道的死不悔改。

惊魂稍定,他拍拍身上的土,骂道:“他妈的,书箱都摔哗啦了……”

边上路人面面相觑,这位义士明明是书生打扮,怎么说话如此……粗鲁呢?

“没关系,敝店送义士个最好的书箱!”但不要紧,东京人最是激赏义士,边上一个箱笼店的老板,马上拍着胸脯道:“大肚能容、功能齐全、样式美观、结实耐用……”

不只是箱笼店老板。见他身上的衣服破了,边上有成衣店的老板,马上表示,要送他一套最好的锦袍,还有靴子店、帽子店、腰带店、甚至香店的老板,也都争着要送他这个。

弄得陈恪莫名其妙:“你们送我东西干啥?”

“不赏义士,则义举愈少矣,”一个商人模样的家伙,笑眯眯道:“书生你尽管去,回来我等请你们吃酒。”边上汴京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陈恪便稀里糊涂,被上下换了一新,头上簪了花、身上熏了香,弄得浑身不自在。然后被那商人,并几位长者拉着去吃酒了。

他走后不久,街道上恢复了原貌,重又喧闹起来。大概过了盏茶功夫,便见那匹撒过野的枣红马,又从去路返回了。

经历过方才一幕的人们,顿时紧张起来,好在这次,那马是走的,而不是跑的。

见那马牵在一个身材高挑的青衣少女手中,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劲装少女,并一众丫鬟家丁,家丁手里还牵着另外几匹小马。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说这些仆人女使,单单这匹枣红马,放在后世,那就是限量版的法拉利。再加上那些豪仆健奴,实在令小民敢怒不敢言。

当然,大家可以用目光狠狠鄙视他们。

来到方才出事的地方,那女子止住脚步,把缰绳丢给下人,颇为男子气的朝众人抱拳道:“方才惊了马,教诸位受惊了!”声音却如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

“……”众人沉默以对。

女子知道,众人是在无声的抗议,她再次抱拳道:“请问方才有没有人受伤,那孩子去了哪里?救人的男子又去了哪里?”

这才有人答话:“算你运气好,没有伤到人,孩子已经被家人带走;那位义士,被员外们请去喝酒了,汴京城这么多酒楼,谁知道去了哪一家。”

“请务必帮我找到他俩。”女子脆声道:“必有厚谢!”

这时,她身后一个少女,小声道:“大姐头,人都没事儿,我们回去吧。”被鄙夷的目光注视着,自然不会舒服到哪去。

“是啊,是啊,大姐头,我们回去吧。”其余的少女也小声央求道,谁知那青衣女子,回头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她本来高出那些女子接近一头,又生了一双丹凤眼,这一瞪不要紧,竟唬得少女们一起缩起了脖子,再也不敢吭声。

这时候,负责这一带的街司过来,请她们到巡铺去做个笔录……当街跑马一事已经报上去,正愁着找不到肇事者呢,她们却自投罗网了。

“你们先回去吧。”青衣女子看一眼满眼不情愿的众少女,淡淡道:“我自己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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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间,陈恪几人,酒足饭饱之后,又有个年青人主动当向导,带他们出朱雀门东壁、过龙津桥南去。过太学,又有横街。街南五里许,皆是大片的民居。其内街巷纵横,网罗如织,若没有这土生土长的汴京青年带着,怕是真找不到那条藏在深处的老桥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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