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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清穿)(189)

曹寅脸上浮起浓浓的喜悦,对他挤挤眼说道:“我也要做阿玛了,太医说怀孕前几个月得小心些,阿玛额涅都远在江宁,只有我留在京城,虽不缺奴才下人伺候,总得亲眼看着才放心。”

纳兰容若笑着道了恭喜,说道:“无妨,我会随着圣驾前行,你留在京城也不缺人手。”

曹寅朝他拱手作揖,笑着道:“有劳,你连着好几年跟着前去当差,今年怎么也该歇息一年,以后等你回来,我请你好好吃一场酒。”

纳兰容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女人生产辛苦,你好生留在京城照顾弟妹也好。”

曹寅与纳兰容若低声说笑了几句,康熙走了出来,他们忙跟上去随驾回了南苑。

寻着康熙空闲时,曹寅去到御书房拜见康熙,说了妻子怀孕,想今年告假之事。

康熙坐在御案后,垂眸看不清眼里的神色,没有否决也没有应下,许久之后,淡淡地道:“你下去吧。”

曹寅躬身告退,待出去之后才蓦地察觉,冷汗都快湿透了衣背。康熙寻常待曹家与他都很好,曾多次关心他的子嗣问题,没想到今日这般反常。

康熙靠在圈椅里,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无意识敲打着手边的白玉镇纸。

指尖冰凉,他顿了下,视线转向润白的玉石,仿佛被刺痛了双眼,抓起玉石砸了出去,“砰”地脆响声之后,玉石碎了一地。

梁九功听到声音,吓得浑身一机灵,赶紧转身进屋。

康熙眉眼间隐忍的痛苦一闪而过,厉声道:“滚!”

光洁可鉴的青石地面上,白色的碎玉尤其显眼。这是康熙最喜欢的一块镇纸,已经跟了他多年。梁九功心中大骇,连大气都不敢出,慌忙退了出去。

发泄之后,康熙并没有感到畅快多少,心头仍然似压着快巨石般透不过气。

那块镇纸,像极了卢希宁的脸,白皙温润。她的狡黠,专注,灵动,聪慧,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都在眼前一一浮现。

康熙知道她兴许在装傻,又盼着她不是在装傻,这样她就不懂他的意思,没有真正拒绝他。

曹寅提及的事,让康熙立刻想到了纳兰容若。现在并不想见到他,也不想点他随圣驾前去蒙古。

可他是皇帝,每个动作决定都会引起无数人的猜测。如果她也因此而惴惴不安,怕他找纳兰氏一族的麻烦呢?

她曾多次请求,不要治她的罪,兴许卢兴祖的事情,给她带来了太多的惊吓,迄今为止都没真正相信过他。

对卢兴祖的死,他从未感到愧疚后悔。可如果能重来一次,兴许会留下他的命。

现今他心底深处,最担心还是她会受影响。她的笑容那般明媚,如变成同他后宫的嫔妃般,不管是哭或者是笑都要矜持,小心拿捏着度,那又有什么意思?

康熙枯坐了许久,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哑声唤来梁九功,不动声色说道:“去给曹寅传话,让他留在京城,纳兰性德照常随驾前去蒙古。”

梁九功暗自松了口气,应下后要去传话,康熙看着地上的碎片,揉着眉心低声道:“把地上的碎片全部都捡起来,我还有用。”

梁九功恭敬应是,去外面叫来小太监去给曹寅传了话,拿了镊子与木匣进屋,亲自趴在地上将镇纸碎片一块不少拾起来,送到了康熙的手边。

康熙看着木匣,吩咐道:“去拿树胶来。”

梁九功很快送来了树胶,康熙摆摆手,他忙退了下去,到了门边飞快抬眼望去,康熙正拿着镊子,专心致志粘着碎玉。

怔忪之间,梁九功前后一思索,便想得清楚明白,眼睛酸涩不已。

他自小跟在康熙身边,他八岁登基到如今,埋头勤学苦读,从辅政大臣手中夺回权势亲政,从无一天懈怠过。也从无自己的喜好,一切都以江山社稷为重。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上心的人,可又.....

梁九功如老僧入定般守在屋外,直到太阳落山,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他鼓起勇气走进屋,恭敬地道:“皇上可要掌灯?”

康熙唔了声,梁九功忙拿着火折子,将屋里的灯盏点上,偷偷掀起眼皮望去,碎裂成一堆的玉,已经黏好了一小半。

梁九功点好灯,将康熙手边已经凉掉的茶水换成热茶,踌躇片刻后问道:“时辰不早,皇上可要传膳?”

康熙头也不抬,皱眉道:“不用,下去,没我传唤不得进来打扰!”

梁九功不敢多劝,轻手轻脚退到了屋外。直到月上中天,屋子里才传来了声音,他赶紧进屋肃立着等候吩咐。

康熙眉眼间尽是疲惫,拼好的镇纸摆在一旁,揉着眉心说道:“磨墨,将今日的功课习题拿来.....,不,换成以前卢氏送来的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