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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清穿)(180)

卢希宁只得跟在他身后,问道:“梁谙达,我夫君呢?”

梁九功答道:“纳兰大人已经下了值,回府去了。”

原来纳兰容若不在,不过康熙找她做什么?元宵节后,她与康熙就没有了来往,数学天文学院那边的事情,她照常在做,也没出什么问题。

实在想不出康熙找她的缘由,满头雾水跟着梁九功登上塔顶,他在角落处停了下来,恭敬地道:“少夫人请。”

卢希宁看着背着手远眺的康熙,夕阳余辉落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投下一片剪影。她看向看着那团影子,依着规矩垂手敛眉上前请安。

没再如以前那样,康熙立刻叫了起,过了好一阵,卢希宁才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起吧,先前太阳正好落下去,你错过了。”

卢希宁莫名其妙起身,看着天际处的红云,明白了康熙话里的意思。

太阳正好落入了地平线,天色暗了下来。她下意识回头看,地上那团影子也已经消失。

康熙侧首打量着她,问道:“拜祭完了?”

卢希宁愣了下,想到康熙以前不待见卢兴祖,马上紧张起来:“回皇上,拜祭完了,就只是给阿玛额涅点了盏长明灯,磕了几个头。”

康熙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别那么紧张,我不是昏君,也不是暴君,既然你阿玛已去世,我也断没有追究的道理。”

卢希宁暗自松了口气,刚要开口问康熙有何事,他已经转过头,又一言不发望着远处,她顿时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询问。

正在抓耳挠腮中,听到康熙声音低沉,缓缓说道:“钮祜禄氏于前年入宫,去年封后,今年二月份薨逝。她正式算作我的妻子,也就五个月而已。在这之前,选她进宫已经选了好几年,从赫舍里氏薨逝之后就开始选。赫舍里氏亦一样,经过许多权衡之后,立了她为后。”

一翻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卢希宁不知所措,愣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次生两次熟,第一次我还有些不适应,这次再举哀,我就已经轻车熟路了。这些都会记在起居注里,我高看皇后,封赏她们的家族,给她们无上的荣光。可是___”

他转过头,深深凝视着卢希宁:“情爱究竟是什么?”

卢希宁霎时瞪圆了眼,这.....

康熙神色迷茫,继续追问道:“我瞧你与纳兰性德两人相处,你们的眼珠子好似都长在了对方身上。你未生孩子之前,他为了你不纳妾,难产时,他为你要死要活。情爱究竟是什么滋味?比江山社稷还重要吗?”

卢希宁轻轻呼出口气,试探着说道:“皇上,奴才不会说话,如果奴才说错了话,请皇上不要怪罪,也不要砍奴才的头。”

康熙斜睨着她,说道:“准了,你说吧。”

卢希宁谢了恩,狡黠地道:“皇上,奴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上的问题,因为奴才没拥有过江山社稷,没办法将两者相比啊。”

康熙被她快气笑了,说道:“那你拥有过情爱,你且说说看,情爱是什么滋味?”

卢希宁老实坦白地道:“皇上,这只是奴才自己的感觉,不一定适合所有人啊。奴才认为,情爱,就是能让你变得更开心,见到他开心,没见到他时,也会安心,因为知道他在那里,会让你的心安稳下来,无形中给你的莫名力量。”

康熙怔楞住,片刻后低低说道:“其实我还是不大能体会你所言的感觉,你很幸运,能拥有这些。”

卢希宁看着康熙眉眼间的落寞,干巴巴安慰他道:“皇后已经薨逝,还请皇上节哀。”

康熙哼了声,自嘲地道:“请节哀,这句话我已经听过成千上万遍,额涅去的时候,汗阿玛去的时候,到后来没能长大成人,早夭的儿女们,前后两任皇后去的时候,有无数人对我说,劝我。我早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也懂得如何节哀,无需你再说。”

肃立得久了些,卢希宁感到双腿都发麻,悄然挪动着双腿,敷衍地道:“是,奴才遵旨。”

康熙余光扫过她,不经意地道:“你随意些,站着趴着都行,无妨。平时我得闲时,最爱来这里登塔远眺,恰好遇到了你,就一起说说闲话。”

卢希宁心道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了,规规矩矩应了是。康熙不动声色打量着她,一身素净的衣衫,不戴饰物不着脂粉,眉眼灵动如同春天枝头绽放的新芽。

明明他们年纪也没有相差几岁,宫里许多嫔妃都比她年轻,进退有度举止规矩,看上去都比她沉稳。

不,是老成。

康熙有很多话,对着大臣不能说,在亲手把他带大的太皇太后面前也不能说,在她面前,他却能毫无顾忌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