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画堂春(清穿)(116)

卢希宁转头回应着他,含糊着回答了一句。

纳兰容若手向下,人也跟着下滑,轻声呢喃道:“我们就在这里,你能看雪,我能看你。宁宁这里的红,比雪中红梅还要美,是南国相思红豆,唔,真甜啊,我得细细采撷……”

雪白的高丽纸上,映着两人交叠起伏的身影。四下万籁俱寂,只有雪花簌簌落在海棠与合欢树上的声音。

到了早上起来,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院子里的雪清扫之后,又铺上了薄薄一层。

吃过早饭后,卢希宁送纳兰容若出门,临近新年,各处庄子络绎不绝送来年货,又得收礼还礼,觉罗氏忙得不可开交,她只要有空就前去帮忙。

现在府里各处的用度,卢希宁不用看旧例,随口就能说出来。觉罗氏见她账目理得又清楚又快,把她当活算盘用。

她裹着风帽一进屋,觉罗氏眼睛一亮,伸手朝她笑着招呼道:“快过来,这里有好些帐等着呢。”

富嬷嬷笑着上前,恭敬地接过卢希宁的风帽放好。她颔首道谢,福身给觉罗氏见了礼,在她身边坐下,拿起账本一看,乍舌叹道:““额涅,又有好多风鸡风鸭风牛肉奶酪,我最喜欢吃奶酪,是蒙古送年礼来了吗?”

觉罗氏神色黯淡了几分,说道:“是蒙古那边送来的,紧赶慢赶,今天早上总算送到了。与我同辈的姐妹,也没剩下几人了。”

她略微打起些精神,吩咐富嬷嬷去煮碗杏仁奶酪上来,说道:“蒙古那边的奶酪,比京城的要香浓,宫里的太皇太后,也一直吃蒙古送来的奶酪。你喜欢吃的话,我让人送些到你们院子去,老大挑嘴,打小都不碰,说是太腥膻。”

卢希宁以前吃惯了奶酪,哪怕再臭的也吃得津津有味,她谢过觉罗氏,关心地问道:“额涅先前是怎么了,不开心了吗?”

觉罗氏神色淡淡,轻轻摇摇头,说道:“固伦温庄长公主,当年嫁给了林丹汗的长子额哲,后来额哲去世之后,转嫁给了额哲的弟弟阿布鼐,后面又生了两个儿子。阿布鼐前几年,被皇上寻了个由头,削了爵位□□在盛京。他两个儿子犯糊涂,想要把阿布鼐救出去,被皇上派兵镇压了,阿布鼐被绞死,两个儿子估计也活不长。说起来,额哲的额涅苏泰也出自叶赫部,与纳兰府是亲得不能再亲的本家。固伦温庄长公主,比我这个堂姑,与皇上还得亲一些,她是太宗的次女,是太皇太后亲姑姑的女儿。皇家就是这样,谁都连得上亲,皇家的格格们更不值钱,全部拿去联姻,别说是亲戚,就是亲父子亲兄弟之间,也杀来杀去,毫不手软。”

卢希宁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关系,现在纳兰府,与阿布鼐也差不多,都是康熙的姑姑家。

阿布鼐一家的遭遇,说不定也会轮到纳兰府上。觉罗氏的姐妹们几乎都嫁到了蒙古,她则孤零零留在了京城。

卢希宁握住了觉罗氏的手,微笑着转开了话题,说道:“额涅,园子里的梅花该开了,我们忙完后,也去赏梅花好不好?中午吃热腾腾的锅子,我觉着豆腐粉条比肉好吃,得准备多些,蒸些风鸡风鸭,再温点酒,吃得微醺,睡觉最香了。”

觉罗氏被她说得笑起来,“还是你会吃会玩,依了你,我们快些理好帐,等下就出去赏梅。”

富嬷嬷掀帘,端着杏仁奶酪走进屋,福了福身说道:“夫人,李姨娘在外面,急着想求见夫人。”

觉罗氏脸瞬间拉了下来,问道:“她来做什么,不知道我这时正在忙吗?”

富嬷嬷忙说道:“李姨娘说,二公子身上起了热,求夫人派人出去请太医来给二公子看病。”

觉罗氏板着脸,垂下眼帘许久都没有说话。卢希宁则低下头,拿银勺搅着碗里雪白的奶酪,沉默着没有出声。

富嬷嬷立在一旁,神色焦急却不敢催。外面隐隐传来李姨娘凄厉的哭喊声,觉罗氏脸上浮起讥诮之色,不咸不淡地道:“拿对牌去请吧。”

富嬷嬷松了口气,福了福身走出了屋。觉罗氏看着轻微晃动的棉帘,拿起银勺舀了口杏仁奶酪略尝了尝,便推到一边,拿帕子擦拭着嘴,说道:“宁宁你也别多吃,这东西就得吃个新鲜,凉了就腥得很。”

卢希宁吃了几勺后,也放下了勺子,再也吃不下。如觉罗氏说的那般,杏仁奶酪冷了实在是有点腥,本来的甜吃在嘴里,也好似发苦。

用清茶漱完口,卢希宁低头看起了账本,觉罗氏看着她,迟疑片刻之后,问道:“宁宁,你觉着我狠心吗,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卢希宁顿了下,坦白说道:“额涅,如果换作是我,我不会杀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但我不是额涅,我也无法指责额涅的做法,因为额涅所承受的,与我完全不一样。不过额涅,也许我接下来的话,会有点太自以为是,不过还是要劝额涅一句,放过自己,会好过很多。不与最好的比,想想固伦温庄长公主,也许会觉得,现在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