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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金(21)+番外

作者: 予椽 阅读记录

“在说中州商会那白玉墙呢,漂亮得紧。”

“你啊。”他轻手拍过少女的额头,带着倦风往房里斜着走,连鞋靴都斜得要掉不掉。

人投进软榻便没了骨头,摊着四肢散了发,连面目都遮得不清楚。

屏风照旧卧着,隔开了两张床榻,只是连灌了浓茶的两只漱口盂也要隔着画屏挨着摆。

凉州的街坊有些不醉不归的狠劲儿,夜深得很了还听得见隔过街巷的酒令,金樽玉盘撞得响,馋意竟也开始泛滥一样地涨潮。

他折身去抚身侧的酒壶,在壶口抹上过一圈水痕,壶底空空如也,只盈着一汪月色,照着人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不死心,倒吊着酒壶甩手腕,没想明白好好一壶酒,洒也没洒不知道喂了谁。

这人心眼够小的,他识趣放弃,越过屏风去看那一截影,山一样浓黑到静寂。

——

周槿途在望仙楼上挑拣胭脂,白玉盒翡翠碗装着排了几排。

她换了件紫衣,腰身荡得袅袅婷婷。朱紫染色太过艰难,在宫里都算贵重的布匹,连新后都爱惜着要留给大席面,独独郡主穿得勤,轻易惹下过一片赞叹与嫉恨。

她卷着香风过,又抚着落花回。丽华贵人执着流云朱扇与她并行,遮住半边带妆的红颜,扇骨还垂着窈窕银铃。君主的笔落上去过,展开扇面能看见三两行黏糊的情诗。

“他怎么赐给你这么把扇?”

“只怕是心结发作,想剖白给神仙看。”贵人嗤笑,连唇齿都抿得不屑。

帝王心头三两柔肠,尝着连鸡肋都算不上:“宫里都知道我是个替代品,他这是作践谁呢?”

望仙楼里望神仙,神仙早踱着烟水去,半点影子都吝惜留下。

堪舆阁的术士这几日在宫中走动得多,白袍雪屑一样洒在御苑,蓬瀛懂些医术,被指来探望头风发作的娇弱贵人。贵人冲他轻轻地拜,腰衱压着,隐约窥得见腰身一线。

白袍的方士跟得不紧,但亦步亦趋随她去了。

——

凉州的日头还在地下睡,周檀难得拖着身子起了大早,在墙头上钳住了翻身而入的平凉侯,去夺她身上的银壶。

两人格挡了几招,刀也拔了剑也出鞘,在围墙上卡成不分你我的一团。

招式也不讲究,拿着刀提着剑,最后全成了武力的妆点,没个分寸地你推我搡起来。

短刀近战沾光一些,但周檀的剑耍得飞快,卷着风便绕到她身后,切掉了缠壶的系带。银壶坠在地上,闷闷一声响,半点都没洒。

玉爪在笼中被惊,刚醒就开始热切地叫,扑腾着几乎把头卡进笼缝里,豆大的眼泛着精光,直叫到引来了大君仰头看,才歪着脑袋收声卧下,把扇得起劲的翅膀埋回身子下面。

赫连聿一时默然,刀也丢下慌不择路地跳墙就走。周檀讪讪收了剑,立在墙头垂眼看着来人。

那双眼生得好,睁开时潋滟一江水,垂下时更显得招人疼。

但大君够心狠,他一手扯下剑塞回剑鞘,还不放人下墙:“摇香醪进了胃,还敢饮酒?”

“陈年旧事,何况毒药烂不了肠子。”周檀梗着脑袋争,理不直气也壮。

话说了千遍自己也信,陈年旧事忘得干净,一把酒意轰上头,总能去些烦忧。

可今日不行,赫连允困住了这一身英雄骨,他被打个包塞进车架时还挂着薄淡的愠色。

赫连聿纵着马绕过来嬉笑他,又被他探出身子击打得险些当众坠马。

平凉侯似乎把一身威仪都扔在了收复凉州的城头战役里,留下的全是壳子里孑然一身的风骚,面子里子通通丢了个干净。

车马路过银柜时贴心地停下,周檀在满堂的银钗环里迷了眼,管事端着盘匆匆地出来迎客,还要热切地用不南不北的口音连声叫唤着:“大公主。”

赫连聿叼着根草茎死不回头,耳聋一样高傲地踞坐在马背上。

周檀终于在她满是难言之隐的神色里快活起来,伸手从银色堆中拨捡到齐活的一套茶匙。

凉州银确实重些,花纹也不精细,多的是飞禽走兽,草木雅饰少之又少,但被他握在手中,温凉得刚刚好。

凉州军遣了些辎重部的吃喝闲人护着姑娘们南下,靠岸的商会货船伸出接人上船的板,又托着人群过界河。

宋青菏在拂过的风中裹上了风帽,牵着依然无家归的女孩一路折返往北回:“玉姑,你当真不回昌州去么?”

圆脸女孩举着根浇好的糖人,小心地用另一只手接着已经融化的浆汁,仰头看着两人。

“看看就行。”玉箫扯下幂篱想,昌州府的头牌花娘,脸面都已经只剩半张了:“姑娘接下来,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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