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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金(174)+番外

作者: 予椽 阅读记录

一张遗文。

“去他娘的天道……”清河公主写道,笔尖撇出两块巨大的墨团,歪歪扭扭狗爬大字:“下了地狱照翻风云,勿念。”

没头没尾一句话,那混不吝的语气都跃然纸上。字是真丑,不忍卒睹,一看就是纪清河丑得扬名玉京内外的笔迹。

燕沉之会意,说道:“当年中州军的令纸,都长这个……模样。”

说模样都是贴金,那根本就是一团墨。纪清河明明跟陆家将军挨过同一个习字老师的骂,陆家的笔迹是一脉相传的恰到好处的筋骨感,单看中州商会的内家签纸就知道,皮肉饱满,筋骨笔挺。

但中州军,伪造都伪造不出来这丑得一枝独秀的令纸。

周檀舒出一口气来,竟然觉得多年的郁结烟消云散,他抗拒、避而不谈,拗着性子藏了满心的话,想要的无外乎一句告别。

好叫他自欺欺人地觉得,那人一把火把自己烧成灰时,处境还没那么……绝望。

“够狠心。”他抚摸肩膀上温热的鹰羽,低头泄出一口笑来。

中州军的德性谁人不知,一把火烧了也干净,省得不死不休。

元嘉十一年,海寇犯境,东舟怀银沦陷,帝姬为帅,自清河东去……自焚怀银城楼。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算是连将带帅统统枯成灰。

自此,只剩玉京禁军,再无中州军。

周檀攥紧手里的簪,盯向紧闭的没什么动静的门。陆承芝披头散发挂两只青黑眼圈,屁股坐在鞋尖上,只说:“等。”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

总觉得收束得仓促,但再拖可能也不会有变化,就放出来了。

第91章 、雪春信

雪中……春信;

周檀找了些闲事做,虽然还是不由自主往门上瞧。连门外都能感受到一股炽热的蒸汽,曼陀罗的味道早已消散,生熬,连半点逃避用的麻药都没给。

南郡的头顶还有皇帝,钱不敢明目张胆地送出来,中州商会寄的是钱契,交给周檀签画后再转去凉州城,才能从商铺分号里提来整车的金银锭子。

他的签章半年一换,印章压下,是一枚两角纤翘的水上小舟,边角有不显眼的字号,写作:檀香舟。周檀按下签章,见纸面上铺满印痕,便呼哨一声唤来传信的鸟雀,看着它劈开流云往南飞。

交锋尚未结束,前头的火炮声还稀稀落落,但能用的将军已经够多,一天三班,还能倒个班回来歇半晌,不再需要一两个人顶在城头彻夜不休。

对面似乎也觉得一击不中再打纯属自耗,已经隐隐有往北退后的架势了。

燕山口横亘北漠,传言里总说天地混沌,星辰未烧,而燕山已在,一柱通天。

惊天动地的动静对它来说也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豁口。穷发部的新主子,显然也知道继续南下必将直面沉山与瀚海,这两支耳目通天的悍军。

一旦撕破脸皮你死我活,最后的结果只怕是南边掉皮北边放血,一同化作一摊泥。

没有一击必中的机会了,绝不值当。

穷发部撤去了半边人马,是在率先放出回撤的信号。

燕山还是燕山。卧榻之侧睡着敌军,像是头顶悬着一把利刀,但中帐已经这么安睡了许久,头顶还将继续顶着这把刀。

前锋已经开始慢慢撤回,雪地上几乎没什么人影了,连炸山的豁口都被一夜的雪埋了个七七八八。

“梨花潮在入春前最盛。”燕沉之说道。

他年轻得和纪清河藏在舆图下的画像如出一辙,二十年过去,连燕山下狂冬的风雪都没影响他那娇生惯养的一张脸,眼尾上挑,连细纹都不分明。

昨晚的雪显然是到了最高・潮的尾声,跟着嚎叫的风,压垮了几间临时搭起的帐子。

军械部的人哼哧哼哧路过,肩膀上扛着用来更换帐篷顶的篷布。

“该入春了。”周檀在窗口探出半个脑门,心里转了几句话,还是没问。事已至此,唯独鼻尖上那股气味还凝着,久久未散。

雪中春信。

南郡的公子郎君们常熏的那么一味香,常人用了多半容易显得厚重矫揉,这一味却不怎么一样,淡得自有章法,混着雪水滴落的冷气,在窗户内外浮动,像是几十年前用旧方子做出的雪中春信。

“命硬着呢。”燕沉之微微扬下巴,意有所指。

——

清扫已经开始,那些散落在各处的线索也终于被摊上桌面。

济州妃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用毒浸泡出的红粉骨,见了光直接化成灰,也算是跟心上人再不分你我。

她拿这看家本领拿捏这一宗教众,最终也捅破了天,掉下来半块山,通通埋葬。

那所谓的祭祀庙看似宏阔,实际上更像个没支架的草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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