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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金(126)+番外

作者: 予椽 阅读记录

马匹纵身,在山原上一路驰骋,路过无数飘着炊烟的哨口。

周檀窝不住了,心里敲起鼓来,风刮在他脸上,激起一阵细碎的麻:“见我?”

赫连允笑:“当然要见你。”

“怕什么……”他又说:“你又不是不认得他。”

周檀全当他在逗自己,没顾得上思考这话里有什么意思,整张脸皱成包子褶,马匹从山坡上忽然轻轻跃下,带起一阵风来。

山口到了。

山峰峻峭如刀,割开一道极窄的缝隙,只能容许小队人马路过,是个易守难攻的关隘。

山前的一块平地驻扎兵马,灶房里正冒着烟。望楼上看见这一匹战马,小旗一挥,大门随之洞开。

这里的雪似乎比别处要更厚,整片营地圈起,白雾茫茫似的。

赫连允反而托起缰绳,将周檀整个环住,战马从零星人群中飞驰而过,再从对面的另一扇门中挤出去。

连绵的雪原,几乎看不见植被。灰沉沉,雾茫茫,天和地像是混在一起。

“这就是最前方。”赫连允说道,指向被磨蚀得不再清楚的界碑。

低矮的界碑歪在泥地中,只剩半截露在外面,将军的名姓已经看不清楚,周檀蹲下身去,轻轻擦拭,沾染了泥土的雪水从手掌上一路滚落,石碑上刻痕还在,他垂头辨认,仍有字迹隐约可见,极深的几笔。

纪氏清河。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

第65章 、望仙楼

生得其所,死得其所;

纪清河……

这名字几乎在周檀耳朵里雷一样炸响了,他怔愣,半晌没开口说话。

自打他记事起,纪清河便不常在外驻军,在家鸡飞狗跳闹事的时候多,他虽一直知道纪清河的名声,在四面八方都响亮,也没见她远走出门,去到交战的最前线。

“打什么仗……”纪清河端碗吃饭,蹲在门前:“闲着多好,赏花听雨捞鱼打孩子。”

周檀听见了只发笑,她不懂风雅不懂玩乐,被人蒙了能把假簪花当真花。

周檀记忆里的那几年间,只有东舟一役,调动过闲在家里没事做的清河帝姬。

周檀晃动脑袋,突然发觉,他几乎不曾真正认识过早逝的母亲。

纪清河扬名天下,身上担子重逾千斤,却将他保护太好,玉京城里是温柔乡,却也是将军窟,周檀记起陆家人,忽然意识到,不战不出不议政,或许是退让,是求情,为了自己,为了周槿途。

文渊帝壮年便缠绵病榻,他那仁君面貌十几年的儿子,也许早就撕掉了隐忍许久的假面。

他不知道纪清河曾经面临的是什么,父辈们三缄其口,总归是报喜不报忧。

朝堂上风起云涌,杀机与制衡共存,没什么关系能平稳地维持下去,因利结合的人们,倒戈相向太常见。

“是她么?”周檀问道。

“是……”赫连允说:“她来过这里。”

“我只是没想到……”周檀说:“她走得这么远。”

“是,很远了。”赫连允向远处看,一片雪色,盯久了实在不适。

这是战场,不比高墙拱卫的幽州城,中帐虽在前线,也是层层护卫,周檀几乎嗅到了风中翻涌不止的血腥气,手指微微攥起。这是战场,他在心里复述道,是我没到过的地方。

雪在面前一层层堆起,鞋袜开始湿淋淋地浸出水,脚底一阵闷。赫连允勾住他的手指,交缠着,慢慢搓起一阵热气。

“冷不冷?”他扭头问周檀。

战场总和想象不一样,何况是这样常年厮杀的地界,周檀只在鞠场打过马球,对阵双方对他都留有余地,最大的阵仗也不过是路遇盗匪耍个剑,他虽对杀招娴熟,对兵法清楚,也当真没见过这绵延数里,埋下累累尸骨的战场。

他垂头看交缠的十指,花了更多力气去回握:“难怪总是这样辛苦。”

“说我么?辛苦什么?”赫连允反而笑起来:“晚上更重要的事情做,不好么?”

周檀闻声,脸颊鼓起,像只仓鼠,他吸了一口气,瞥一眼赫连允,低低冷笑道:“又开始了。”

能说不做,只管嘴皮子一张,赫连允被他勾急了也会满嘴胡话。

但最终的结果仍是两个人对着讲浑话,赫连允规矩得像是南郡宫廷养大的,恭谨守礼,刻板得很,周檀默默磨牙。

他好奇起南郡来的那位大阏君,是什么人,能养出这样一个孩子来。

跟赫连允平辈的孩子们千姿百态妖魔鬼怪,却都捏着一个「礼」字,各个都比南郡的公子仕女们讲道理。

雪片落在发梢,黑与白织成一道。对面的山原后静默无声,除了鹰翅膀扑棱棱飞过,始终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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