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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者之爱(64)

作者: 汞齐 阅读记录

此时,跑在先头的仍是武藤与那名突然冲出去的男子,往后约十米开始是齐头并进的奔跑者,相田在其中位于先头,我则在队伍中后方。

这里开始才是至关重要的。从哪里开始加速?

弯道需要抢得什么位置?一个不留神就会瞬间掉队。由于平时大多数时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跑,对于时机的选取天然劣势于田径部的选手。

为此我所选择的策略是标记一个看上去状态与我接近的人,他就跑在我左前方的位置,从起跑开始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几乎没有变动过。

进入弯道。

这时出现了我未曾预料过的情况:由于前方被阻拦,那人选择以外道过弯——有风险的做法。

追上去?不行,太冒险了。就在这迟疑的瞬间,眼前的道路已然消失殆尽。

我应该料到的。不,现在说这些就是马后炮——归根结底是我平时没有训练过临场反应的缘故。

再想想接下来的跑法?没什么可深思的。

答案只有一个:稳住呼吸,静待时机。于是我深呼一口气,沉下性子控制步速。

经过弯道后不出十米,一开始逃出人群前方的那名跑者发生了失速。

由于前段冲得过头消耗掉了大量体力,此刻的他已然不能维持距离优势。

在他身后稍微落后一些的武藤成为了比赛首位的人。接着,后方的人群开始了动作。

相田周信首先冲刺。得益于前段维持前中位受风阻不大,此刻的他仍留存着相当一部分体力。

与此同时,在我前方原本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出现了松动。

由于加速时机和程度的不同,维持至今的紧密阵型发生了改变。抓准这一时机,我从人群狭小的缝隙中迅速地挤了出去。

何等强运!只过了不出三四秒钟的功夫,我已经由队伍的中后位到达了前端。

失速的那人从我右侧的外圈掉向队伍后端。风险与与机遇并存,于人于我皆是如此——

这大概便是田径运动瞬息万变之所在。而在我顺利脱离队伍尾部的同时,危机也在迫近。

根据平时练习反馈的情况看,速度并非我所长。换言之,即便能迅速加速,我平时的最快速度相较于其他选手也颇为不足。

加之先前被挡那下影响了我开始加速的时间,要想将优势维持至最后,除了继续加速之外并无他法。

冒险?对,的确是冒险。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今天之后我便会和可憎的田径运动说再见了,一次冒险未尝不可。

我的鼻子开始发酸。这种感觉十分糟糕,是一个人硬要完成当下能力所不能完成之事时的反应。

原本几乎消失的身体重量重新涌入这具躯体,我感觉自己形同一个久置的气球——

这种不复往常轻盈的感觉是相通的。然而,除了这超越极限的痛苦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使我冥冥中有些许不安……

腹中涌入空气。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我感觉腹腔的内脏都被冻得缩皱了,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刺痛颠簸了一下。

汗水从鼻尖淌过,与此同时,身旁一人以些微的速度优势赶了上来。我和他并列同排。

终点近在眼前。我强忍腹痛,以碾碎骨头的架势继续加速。

这超出了平时练习的极限,我的眼前仿佛变得白茫茫一片,耳朵听不见声音,只有风声摇旗似的在耳蜗里呼啸着。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位次,只觉得前方摇摇晃晃的光景里跑者与来越少,最后仅剩下两个人。

——我与武藤仅差鼻息冲过终点。

我继续向前跑,以缓慢地将速度降下来,视觉和听觉这才逐渐恢复。

广播中开始播报长跑比赛的位次,第一位毫无悬念的是相田,第二位武藤,我是第三位。

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声音,不是一个人,转头一看,班上的同学有不少在向我挥手。

我将手抬起来,挤出笑容回致以挥手。仅仅做出这动作便几乎消耗了我的全部的气力。

我的视野晃动了一下。

是没有站稳吗?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当我试图调整身形时,腹部传来了仿佛被人用铁棍来回搅动的绞痛,我两腿一软,又往前走了几步,仍然没能稳住身体。

我向前倒去。

——但是,没有撞到操场跑道的红色沥青上。软乎乎的布料拖住了我的脸。

我的眼泪冒了出来,或许是由于腹痛难忍。我看见自己眼前的红色布料——

它来自于一只环抱住我的脸的手臂——被眼泪濡染成了深色。

不知怎的,我感到了莫名安心,紧绷的身体也跟着也放松下来。

然而,这具身体里的确一点力气也不剩了,站不稳也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