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地万呎(11)

「有什麽好怕的呢？」

她没再说下去，还是一脸的委屈，一口咬在鸡腿上宣泄。

我没有出国读书的经验，未必能明白一个入世未深丶才刚步进成年的年轻人远赴他乡念书的心情。但有一件事年长若我是很能明白的，就是熬过了後，他日回想起来这些都不值一提。最重要的，就是要用尽方法熬过去。不过我没有说出口。这些不是年轻人喜欢听的。说出来，只会像说了『我吃盐多过你吃米』『你们这些年轻人完全不懂什麽叫熬日子。想当年...』这种比脏话还要刺耳的话一样，诱人反噬。

「阿姨。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我展露微笑，喝了一大口的汽水，「原来是舍不得小情人了！」看着她的脸从白白的变成红红的。

「那有？」

「的确是的。两个人长时间不相见，感情很难维系。」

叹了一声。无人比我更明白。

我的身体失去了力气，摊坐在沙发上，视线失了焦距。辛苦努力过後，到头来不过一场空。人财两失，以後的日子不过消磨而已。

她忽然搂着我的臂膀，脑袋枕在我的肩上，手指在我的手背上勾勒。我的思绪因着她这样的动作而解脱出来，脑袋放空了，身体放得更松了。闭上眼，又叹了一口气，我侧着脑袋，枕在她的小脑袋上。

「小妹。」我轻声唤她，眼睛依然闭着。

「阿姨。」她也轻声应我，手指的动作静止。

「不要让生命留有遗憾。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但好些事，只要能拿捏准确，找个平衡，偶尔勇敢一点，豁出去一点，牺牲一点，就能两全其美。就只要你多思考，无时无刻提醒自己，什麽才是对自己重要的，就会知道该怎麽做，该怎麽去面对。害怕是人之常情，担心是人之常情，退缩也是人之常情；要熬过，就是要从这些人之常情中突破出来。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纯爱的故事，写得舒服，看得也舒服，但始终说不了托某想说的。

情虐的故事，写得爽，看着被虐也爽，但也是说不了托某想说的。

只有写实的，把世故拉进来的，才是我想要写的。

不过，文笔有限，写的时候心情也不好，所以??广东有说话形容得好，

到喉不到肺...

第10章 10

对於岳君琳的出现，我并不惊讶；但对於她选择坐到扶手椅上，漫不经心地拿了一块鸡腿，狠咬了一口，我倒是看傻了眼。渴了，就径自拿起茶几上的汽水在喝，动作俐落得我连开口阻止也来不及。那可是我的汽水。

「你们姐妹俩是怎了？我这里可不是食堂。」

「我喜欢跟阿姨玩啊！」

「哎！」我扶着额，站着，真不知道怎麽才能送走这两位大小姐。「小妹！你快跟你姐回去！我要睡了！」

「我也喜欢在这里。」岳君琳微笑，一脸妩媚地看着愕掉了的我。「喜欢跟瑶姐聊天。」

我不禁叉着腰，瞪着她俩；她们却同时向我展露温婉动人的笑容，我便投降，转过身去，摇着头，叹了口气，听到她们笑得更放肆了！然後，想到什麽，我也笑了！

「哎！算了！反正过了今晚，我们就真的要说再见了！」

「阿姨！我已经说了，我没有答应。」

「小妹。明天下午我就走了！」

「为什麽？怎麽那麽快？工作都做完了？」苏君慎的诧异和岳君琳的垂头让我心里有点忐忑。这种事，实在没必要让小孩子知道。

「是的。都做完了！所以我就改了机票，提早回家。明天下午的飞机。」

我看不清岳君琳脸上的是哀伤丶愧疚还是心虚；她不住在喝，整杯汽水都给她喝光了。至於苏君慎，就是一肚子气都放到脸上，很是压抑。

「下午那有飞香港的班机？」岳君琳突然想到什麽，抬头看着我。

「转机啊！」

「哪里转的机？」

「洛杉矶。」

「洛杉矶？」

本来不需要交代什麽，说到这，听到岳君琳带质疑的口吻，便知道不说清楚就碍事。但心里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事事说清。

「你们快回去吧！我还得收拾行李。」

「我们在也不打扰你收拾行李啊！」

「我要洗澡睡觉了！」

「阿姨让我今晚留宿好不好？」

我二话不说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半推半抱的把她扔出门外，完全无视她的大呼小叫。岳君琳见状亦不作纠缠，自行离开房间，拉着苏君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位千金小姐。能在旅程中相遇自是有缘，奈何天地万物皆有时，你我缘尽於此亦未必不是好事。

我把房间执拾了一下，大概整理了行李，查看一下电邮，便洗澡去了。躺在床上，查看手机，没收到她的回覆，却看到岳君琳的短讯。

『瑶姐。明早八点在你酒店吃早餐。公事。』

半信半疑。天终於黑下来，我也睡了。

原定的计画，醒来後我会先到健身房锻炼一下，然後洗澡，吃个不早的早餐，再收拾行李，check out，把行李寄在礼宾司，到外面随便走走，买一份三文治，再回酒店领行李，召一辆uber到机场。

因为岳小姐的邀约，整个计划就泡了。

「你不会又是以公事骗我来跟你吃饭吧？」

我笑着，把餐牌交回给胡子大叔。他笑得很灿烂。坐着等她的时候，我告诉他今天我就走了，不过还会带美女来用餐，着他好好招待着。他立即兴致勃勃，对我和不久便到来的她是伺候得贴心极了！

「就算是又如何？反正你也要走了，再被我骗一次也不算什麽，不是吗？」她喝着水，笑得有点狡猾，却又不失妩媚。

「啧！」我也喝了一口，倒也没有生气，「那大叔就渔人得利了！」看着胡子大叔在忙。

「你回去怎麽打算？」

「哈！」大叔送来了我的热朱古力和她的黑咖啡；我微笑道谢，他则只看着岳小姐。「休假吧！」

「过档？」

「我要是想跳糟华夫，早就跳了！还会等现在被苏老板嫌弃才毫无尊严地过去吗？」

「只要项目第二期工程上马，事情就会定案。姨丈爱才，你只要沉住气...」

「是苏老板叫你来说这些的吗？」

「有分别吗？」她是有一丝的慌乱，强忍着。

「有。」我微笑，又喝了点水。「还不在你能力范围内的事，不要多做！你是苏老板看重的人，但不代表他不会放弃你。」

「瑶姐...」

「君琳。」我不知道我为什麽会突然这麽唤她，而且声音还挺温柔的。这让她讶异非常，张着咀，愕着，牢牢看着我的脸。「我当项目经理那麽多年，不能说很成功，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就是中立的重要。」

「可是...」

「苏老板的个性我还摸不透，我想也没多少个人能摸透。这也许是件好事。既然摸不透，就不要尝试去摸，跟着他要的去做就好。你永远不知道他的爱恶，不知道做的事对他来说是好是坏；别让自己有机会死得不明不白。」

「那你又为什麽不给他想要的？」

「我没有他想要的，想给也给不了。」

早餐来了。我点的是六安士的牛排配烤薯和芦笋，丰富得很；她点的是鸡肉芝士奄列，亦同样配上烤薯和芦笋。这麽重份量的早餐，真确不是逼於无奈总省去早餐的我能适应的。然而，看着这麽丰富的早餐，我打从心底里觉得愉快和兴奋。已经很久没有为食物而兴奋过。

「瑶姐。你觉得我真能胜任吗？这项目...」

「我花在这项目的苦功不少，断不希望它会栽在任何人的手里；所以，若我觉得你不能胜任，就像孩子交给了一个当不起妈的人去养，我会奋力反抗。但我没有。对我来说，不能从头到尾参与是一个遗憾，但我没有担心过这项目会烂尾。虽然我不知道你实质工作起来会怎麽样，毕竟我们还没真正合作过，但你的往绩多多少少证明你不是盖的。」

「我的往绩？」

「虽然是子公司，哲朗一直是苏老板培育管理人员的地方。留意那边的人事，是公司里谁都会做的事。你在那边的工作并不是什麽秘密，被抽调过来总公司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谢谢你，瑶姐。」

「没事。」

吃完了早餐，我把她送到门口，便回房间收拾，趁最後的空档去了一趟健身房，洗了个澡。离开房间前的一刻，我看着她们坐过的沙发和扶手椅，不禁叹了一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这些人和事似乎都不存在。

把房间退了，我掏出手机，打开了Uber app，却被一只手给挡住了手机。扭头一看，只见苏君慎笑着看我，身後还有她那芒果黄的行李箱。

「你怎麽在这？」

「我跟你一起去机场啊！我也是今天的飞机啊！」

「你怎麽会是今天的飞机？」

「跟你一样，我改了机票了啊！跟你一起在洛杉矶转机回香港。」

「什麽？」

「达拉斯不好玩，我就提早回去好了！跟阿姨一起才好玩。」

我的心里冒汗，都要淹死我了！然後，我看到岳君琳出现在她的身後，更是几乎要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