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梅渍(64)

直到他抬脚踏台阶的时候，一方手绢如同落下的风筝一样掉落在他的脚下，上面缀着几点梅花，小巧的如果子。

他微微蹲下身子，想要去捡起，但肚子有些臃肿，身后的妎苏便低下身子顺手捡起：“公子，给。”

华倾接过来，打开小小的一方手绢，那展开之后是一个人的小像，男人的眉眼清秀像极了枚兹，但眼睛比着枚兹上挑了许多，看起来有一些刻薄之相。

旁边写着簪花小楷：他思已穷，恨不穷，是为娇鸾雏凤失雌雄。

他不禁念了出来，台阶上从上而下走来一个人，那人青衣白带玉冠，朗朗清俊，他走的缓缓，到华倾面前的时候，轻轻伸出了手：“鄙人的一方手绢，不足过贵人的眼，可否归还于鄙人？”

华倾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眸子里清亮如一汪水，华倾将手绢还给了男人，男人露出了几分笑：“多谢。”

华倾看着男人几分熟悉，那是一种难以自持的熟悉与亲近，他问：“不知为何总感觉在哪里见过阁下。”

男人垂眸看着华倾圆滚滚的肚子：“兴许公子记错了，鄙人从未见过公子，鄙人只是青山寺里的修行之人，在这里茹素念佛多年，不曾出寺多年。”

华倾看了看那方手绢，又看了看男人的脸，几乎毫无二致的面庞：“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男人笑着，眼底暗了几分：“程深。”

程深扬了扬手里的手绢对华倾说：“公子多谢，若是公子有空，鄙人可为公子占一占卦，鄙人才疏学浅，什么都学了一点，不知道公子嫌不嫌弃。”

华倾摇摇头：“怎么会嫌弃。”

程深从怀里拿出三枚铜钱伸到华倾面前：“摸一个。”

华倾伸手摸了一个，反了过来，程深眼眸里如雪般冷峻，他嘴角扬了扬：“临水困卦。”

“公子可是如鱼一般困在菏泽，无法挣脱，被人蒙骗，有停滞之象。”

“公子可知这是多么凶的卦象？”

华倾愣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面的孩子不知道听到这样的话会不会吓到。

“不知道。”

程深笑了一声：“生死局。公子你困在生死之交，前有困泽，后有临渊，公子你在劫难逃了。”

第六十七章

【手绢】

流云四散，冬日北境已经没有了游鸟，天空寥落，四周香火客挤着挨着，嘈杂与寂静，都让华倾觉得烦闷。

“生死局？我不觉得我现在已经在困顿之中了。”

程深笑的更深了，他微微眯起眼睛，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枚兹，一样的明艳动人，但枚兹谪仙一般，比眼前的程深更让人心动。

程深说：“愚人不自知，不过公子可不是愚人，而是被人愚。”

妎苏警惕的上下打量着程深，他小声对华倾说：“这人莫不是个骗子，这算命之流参差不齐，公子可不要被诓骗了。”

华倾又看了程深一眼，实在是熟悉的极了，他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多谢程公子提醒，我会多注意的。”

程深将手绢叠起塞进了自己的袖口，他说：“公子，若是您觉得周围都与你格格不入，而你混沌不知情的时候，一定要多想想，前尘往事，方能知天命。”

“困卦都是这样，混沌不知情，浑然被人愚弄。”

华倾听了进去，他微微扬起脑袋问程深：“可否向公子讨要刚才那一方手绢？手绢上的人，我实在是亲近，但总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程深浅浅的笑了笑，他实在是好看，是世俗里清亮如小溪的俊逸，他说：“是先帝故去的陈贵妃的小像，因着这青山寺都是为他而建的，所以几乎寺中修行的人几乎都有他的小像。”

妎苏也说：“对，那个很受宠的贵妃，听说还是文帝的青梅竹马呢。”

程深说：“别人也说我和他长相相近，我自己看倒也瞧不出来，不如公子看看，是否相似？”

华倾看着男人清瘦的面庞：“很像，不但和陈贵妃像，还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像极了。”

程深挑了挑眉毛：“哦？那么巧吗？”

“嗯，很巧。”华倾说。

程深走进华倾，进一步的看着他的肚子，那是软润的肉，是孕育着的生命：“那可以问问是什么样的人吗？”

华倾说：“是我心尖尖上的人，谪仙一般的人，我够也够不到的人。”

程深又朝着华倾走了一步，几乎要贴着华倾的肚子，华倾往后退了一下，妎苏上前护着华倾，他说：“干什么？公子身子娇贵着呢。”

程深笑了一下：“公子，够不到的人，爱而不得，不如舍弃另寻。也许柳暗花明，春蚕抽了丝又变了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