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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入(31)

作者: 修习 阅读记录

说它大,因为它可以像肥皂泡一样,吹得鼓胀饱满,边界无限延伸,直至搭上其他的圈子。产生交集,相互作用,共同发力。从而将一个人,远远抛出圈外。

“久久不得善终”,这不是路菲想要的结果。她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躲过眼前的风波。

除此之外,路菲对夏平,还有另一层防备。

躲避夏小叶的视线,重点是闪开婚外恋的流言。如果让夏平知道,自己与他毫无戒备的交往,竟然戴着戒备的铠甲。这一层感情的真假,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路菲对感情的贪婪,远远大过对事业版图的追求。一个人的弱点,迟早会成为,被别人攻击的短板。多数人正在做的,不过是侥幸逃离,眼下的灾难。

多种因素综合考虑,最后要拿出一套相对统一的说辞。免得熟人之间相互串供,在观点不一致的地方横生枝节。

一个谎言,总是要用另一个谎言去掩盖。路菲晓得,首先不能“撒谎”。

那么,什么样的真实状态,既不伤大雅,又能曲线救国呢?

有了!路菲想起高中同学高兰。

上世纪90年代,心理学还是冷门专业。中学时代不断发表小说的高兰,智商情商相当可观。考医科是家人的夙愿,她在完成这个夙愿的同时,也满足自己一个梦想,把专业悄悄改成了精神分析学。

当时家里人都疯了,以为毕业后就是直接进精神病院呢。

但她又是幸运的。五年医科学习期间,正是心理学在中国发展的黄金时代。

当时专业的心理门诊还不流行,但是有些医院已经尝试设置心理专科。因为当年创作小说的文笔功力,她还时常受邀,为杂志撰写心理咨询专栏。

毕业后的几次同学聚会,高兰意外地成为中心人物,聚拢着大家的谈资。

大概没有什么,比断定一个人心里有病,最不容易确诊,也最容易确诊的了。

兰诊所

与高兰相约见面,路菲是自觉买票上车的。彼时,高兰在京城已是小有名气的心理医生。

话说有两类职业,纯讲友谊,不谈工作,可以随便约。只要谈话中涉及专业范畴,不按钟计费,总觉得侵吞了别人的时间,貌似一种唐突和冒犯。

除了律师,大概就属心理医生了。

“兰诊所”是一个动听的名字,不仔细辨识,以为是一家花房。或许是想在心理上缩减病人的恐惧感和距离感。给他们提供一个欣然敞开心扉的温馨居所。

去之前,路菲用心地买了一束墨兰。墨兰花期较长,每年10月开到次年3月。淡然悠远的香气,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毕竟是没病装病。就像上学时有些同学为了免体,找熟人开假假条一样。路菲因为得心肌炎的缘故,从来不用假免体证明,自然少了这份体验。

兰诊所之行,好像弥补缺憾一样。

诊所开在西城一座小四合院里。据说是高兰家里的祖上遗产。那时候,租一个醒目的店面,造价还蛮高的。

国人对心理咨询的热度,远远不够支撑收支平衡。利用手头现成的资源降低成本,也算是她得天独厚的从业条件了。

迎面走入庭院,左手一株枣树,右手一棵柿树。正午时分,繁密的枝叶联手将阳光阻隔,斑斑点点洒在地面上。

没有白大褂。没有消毒药水味。没有白色窗帘和床单。诊所内的一切,都是家常布置。

十一过后,天气微凉。高兰穿着改良版长袖旗袍,图案白底碎花,仿佛正是兰花。高耸的马尾,优雅中透着俏皮。娃娃脸的天真模样,加上这身装扮,亲和力基本满分。

原本是想,求老熟人帮个忙,说明来意坐坐就走的。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闯进这样的氛围,特别容易产生,相应的心理暗示。轮到路菲进去之后,人物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简单寒暄一番,她把预先设计好的请求,猝不及防地吞了下去。愣是把自己当作病人一样,在高水准的循循善诱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如果这个时候,路菲知道高兰就是北京分公司聘请的心理咨询顾问。打死都不会自作聪明地跑来这里。更不敢想象,面对着她,说出连对辛迪都不敢讲的真心话。

路菲对朋友的选择相当慎重。更不要说是推心置腹的闺蜜了。职业本身的光环,容易让我们忽略,对人性的警惕。

在老师面前,你本能地把自己当学生。在医生面前,你本能地把自己当病人。而忘记了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欲望的,灵与肉的综合体。

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当我们蒙着眼睛,在水里胡乱扑腾。珊瑚礁石,鱼虾贝壳,便会自动做局。玩得巧妙,那叫小鱼温泉。玩得不好,则会触礁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