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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混乱(246)

这人醉得快,醒得也快,刘老六这么一拍他,他立刻从桌子上撑起来。这人一起来不要紧,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这才看清他大热天里居然穿了一件黑糊糊的大皮袄,上面结满嘎巴,一股酸臭气袭人。更为恐怖的是,这人满脸大褶子,胡子拉茬,脸上同样嵌满油泥,但是一双眼睛充满警惕之色,一闪一闪地四下打量,仿佛常年处在危机之中,但是目光坚定充盈,让人不敢逼视。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一根棍子,大概这棍子上以前还有小旗儿一类的东西,但是现在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了。

我不禁往后挪了挪,惊诧道:“你是欧阳锋?”

大热天穿皮袄,可见此人内力精湛,而他怀里那根棍子,八成就是他常常用的蛇杖了。

刘老六道:“什么欧阳锋,这是位侯爷——苏侯爷!”

“……孙侯爷?悟空?”

刘老六满头黑线:“苏武!苏侯爷!”

我只觉得这名字满熟,道:“苏武是谁?”

刘老六叹了口气道:“你们上小学的时候歌里没唱吗——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苦忍十九年……”

我急忙站起身,肃然起敬道:“这就是那位大汉使节苏武?”

刘老六道:“就是他了。苏老爷子在匈奴地留了十九年,历经三代汉王,最后赐爵关内侯。”

我哑然道:“当了侯爷怎么还是这德……呃模样?”

刘老六感慨道:“苏老爷子回到汉朝以后不敢丝毫忘记自己受过的屈辱,放着豪宅美食不去享受,依然是从前的装扮,一来是鞭策自己,二来也是警示后人。他一直想再以大汉使节的身份出使匈奴,不过没有实现。他手里拿的就是当年那根旌节。”

我不由得既感又佩,伸手在苏武拿着的那根棍子上摸了两下。苏武往后一撤身,沉声道:“你干什么?”

我委屈地说:“看看也不行?”

苏武厉声道:“除非我死!”

刘老六道:“那是苏侯爷的命根子,除了汉朝皇帝,别人碰也别想碰一下。”

我心想命根子长到怀里这倒有趣,不过我可没敢说。三言两语之间我已经奉苏侯爷为我的新偶像,再说他那根棍子看上去很结实的样子,凿在头上恐怕我就是第二个冉冬夜了。

我把刘老六拉在一边悄声说:“怎么没来由地把苏侯爷请来了?我这些客户的先后次序是怎么排的?”

刘老六道:“本来秦桧之后是几个武将来着,但是你这儿出了事以后我们再往下排人就有了顾虑。那些武将仇人多,恐怕让你的对头有机可趁,所以我们现在安排人都是以文人和不关紧要的人为主。苏侯爷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就不信你的对头能再变出一个匈奴国来。”

我看了看苏武跟刘老六说:“我能领他先洗个澡吗?苏侯爷太味了!”

“那随你的便吧。记住顺着他的意就行了,苏侯爷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什么都看开了,现在他就是放不下那份执念,总还想着报效国家呢。”

我说:“行了,那你走吧。”剩下的事我就轻车熟路了。

刘老六临走的时候搂着我的肩膀很动情地说:“小强啊,我对你够意思吧?”

我把他推在一臂之外:“停,停。有事直说!”

“……你看,你跟酒厂把那合同签了以后每个月少说又有几百万的收成了吧?”

我把包拎在手里:“你要多少?”简言之,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等待它的有猎枪——他要敢要500以上我就拍他!

刘老六好象已经算到了我的底限,小心翼翼地冲我张了五根手指。我捏出5张票子给他:“够了吧?”

刘老六嘿嘿道:“果然是有钱人了,其实我只是想要50。对了,你那辆摩托也没用了吧?”

我在兜里掏了半天才找见从村长那讨来的摩托钥匙扔给他:“在当铺胡同口停着呢,自己开去。”

刘老六又把钥匙丢还给我,笑嘻嘻地说:“不用了,我已经拿铁丝捅开了,就是跟你打声招呼。”

我终于忍不住了,抓起个啤酒瓶子就丢了过去。刘老六早已经飞一般跨在摩托上,两根电线一搭,一阵黑烟翻滚消失在我眼前。

送走刘老六,我翻回身跟苏武说:“苏侯爷,咱洗澡去?”

苏武茫然道:“什么是洗澡?”

我恶寒了一个。想到这位在冰天雪地里放了19年的羊,水都没怎么见过,也就释然了:“就是沐浴。”

我原以为他会拒绝,想不到苏武很痛快地说:“可以。”

我把他带到车上,发现苏侯爷对外界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只是眼神坚定地搂着他的棍子。19年的苦寒生活已经让他忘了一切人间享乐,连起码的沟通也不会了,他现在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想了一下,很快否定了带他去洗桑拿的想法。他这个形象绝对得引起轰动,我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我们的苏侯爷遭人白眼。老苏为了保住民族气节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我们不能让我们的英雄流血再流泪!一想到他受到的苦难,我立刻有了计较:带他去我的别墅!我要让侯爷好好过几天舒坦日子,现在那里只住着一个秦桧,太便宜这老奸臣了。

我打开车窗,加大马力开,让风猛烈地吹进来——侯爷身上的味儿实在太恶了!

我们到了地方,我顺利拿钥匙捅开房门,家里除了一股方便面味居然收拾得很整洁。秦桧穿着一身柔软的睡衣瘫在沙发里惬意地换着电视频道,见我进来懒洋洋地冲我一挥手算打过了招呼。苏武一进门秦桧就吓得跳了起来:“你领回来个什么东西这是?”

看来自古忠奸不对路,哪怕是朝代不同,两人这一对眼不用说话报名都自带了三分敌意。苏武扫了秦桧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秦桧顾不得说话,光着脚跑到苏武面前,用面纸垫在手上扯苏武的棉袄,一边叫道:“换鞋换鞋!”

苏武二话不说,用手里的棒子狠狠给秦桧来了一下。秦桧抱着头惨叫道:“你怎么打人呢?”

我看得乐不可支。此人此景,真是对历史最大的抚慰,这就叫邪不胜正啊。

等我一报苏武的名字,秦桧果然立刻蔫了。不管别人怎么说秦桧,他总归自诩是文人,只要是文人,那就不敢对苏武不敬,是臣子就当以苏武为楷模。当然,后面这一条秦桧可以完全无视。

我把苏武带到卫生间,给他放好一池温水,把一套崭新的衣服摆在旁边,恭敬地说:“侯爷,您请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喊我。”

苏武点点头,先把棉衣棉裤脱下来交到我手上。我小心地提着这两件宝贝替他掩上门。苏武的外衣穿得很有特色,只要不在人身上,你绝看不出来那是两件衣服。油光锃亮,而且里外已经没一根毛了,据说苏侯爷断粮的时候指着它们过了好几个冬天,毛应该都在苏侯爷肚子里了。

这样的宝贝我可不敢给扔了,只好就先放在洗手间门口。然后我就发现这两件衣服居然不倒,就那样自己站着,像是一副中世纪的骑士盔甲,忠心耿耿地守卫在主人的门前——这衣服都穿挺了!

趁苏武洗澡的工夫,我四下查看了一下,发现秦桧的卧室更是收拾得一尘不染,有不少我买来撑门面的外文书都被他搬到这屋的书柜里了。桌上还摆着一本摊开的英文小说,我惊问秦桧:“你能看懂吗?”

秦桧道:“翻着词典能看懂《茶花女》了。”他见我满脸惊讶,得意地用鼻子哼哼着说,“你以为奸臣就那么好当啊?”

我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只要是我翻过碰过的地方,秦桧都会用纸小心地擦着,连一个指纹都不放过。真没想到满肚子阴谋坏水的秦桧居然有洁癣!他跟苏武到真是一对绝配。

我们下了楼,我问秦桧:“方便面还够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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