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录(238)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很崇敬沈大人呢。”有人叹息道,“他在杭州时,做了多少好事啊,怎么去了京城就变了。”
“或许在他来杭州为官之前,就这样了呢。”有人偷笑道,“你看他,一不娶妻,二不纳妾,我以前还以为他洁身自好呢,没想到竟然是个断袖。”
沈嘉闻言,捏着茶杯的手指愈发使劲,指关节泛白,那架势仿佛要把杯子捏碎了。
他们知道了?杭州的百姓知道了?京城的官员知道了?
还有谁知道?京官怎么会来杭州?学生又是怎么回事?
那么,萧翌呢,他听到传言了吗?他会怎么做,又要和自己断绝关系吗?
沈嘉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本来的好心情瞬间被打破。他愣愣的抬头看着杜涣,而杜涣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仿佛还没有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
完了,彻底完了!沈嘉心底一颤,放下茶杯起身就走。
“大……”杜涣本想叫住沈嘉,又突然想起这里人多口杂,不想引人注目,只好将话咽回肚子里,不敢高声唤人。
他眼睁睁的看着沈嘉翻身上马,抛下了所有人,打马而去。
“杜状元,沈阁老怎么走了?”许知府坐在茶摊另一边,没有听到刚才的闲言碎语,一脸莫名的走过来问杜涣。
杜涣张了张口,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好道:“许大人,我们有点急事赶着回去,押送人犯之事就交给您了。”
说罢,杜涣也慌慌张张的骑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然而此时,在杭州城内,关于沈嘉和陛下的传言甚嚣尘上,木棉让东厂的人去查流言从何而出,却查不到源头。
“现在不仅是杭州学子们卷进来了,老百姓也开始四下散播,大哥的官声降到了最低点。”木棉向陛下汇报道,“对方来势汹汹,为了打压大哥,甚至都不顾及陛下您的声誉了。”
如今,沈嘉被说成了狐媚惑主的佞臣;那么,萧翌自然就是宠信佞臣的昏君了。
木棉说罢,微微抬头看向陛下。只见陛下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一片。她知道陛下这两天一直没休息好,吃的也越来越少了。
毕竟,遇上这种事,谁能睡得好,吃得好呢?
然而萧翌对自己的名誉没什么担忧,他只觉得心寒。
没想到时隔多年,程尉廷竟然还不死心,又闹这一出。难道他不顾及和沈嘉的师徒之情,他真的想让沈嘉身败名裂吗?
萧翌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他本念着程尉廷多年追随自己,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当时便网开一面,没有下死手,放他回乡养老。他虽然不在朝廷当差了,但也算是功成身退,晚年含饴弄孙,有何不好的?
可这个人,明明谨慎了大半辈子,为什么突然发疯找死,往刀口上撞?
既如此,那就休怪他不再念君臣旧谊了。
就在这时,魏漠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他手拿着一封密信,对萧翌道:“陛下,有消息了。”
魏漠将信件交出,木棉上前接过,拆开递给陛下。萧翌一目十行看完后,手轻轻一松,信纸轻轻飘落在地上。
“陛下……”木棉愣了一下,她见陛下神色似悲似喜。
魏漠也纳闷了,他没看密信,不知上面写了什么。难道幕后主使真的是程尉廷?可陛下却没有大怒啊。若不是,陛下何故又面露悲伤?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后,萧翌终于开口道:“木棉,不是他,不是程老主使的。”
“那……是好事。”木棉小心翼翼的说道,“程老对陛下,还是忠心不二的。”
“程老自秦州便追随于朕,忠心耿耿辅佐朕十余载。”萧翌微微叹息道,“草诏,追赠上柱国,赐谥文定。”
萧翌说到后半句时,木棉和魏漠都愣住了。没想到程老竟然……去世了。
怪不得,那封密折的内容会流传出来。估计是家人整理遗物时,翻出来了程老当时写的草稿。没想到会被有心之人看到,用来大做文章。
这是保守党的最后反扑,为此不惜惹怒陛下,不惜损伤陛下的名声。他们知道错过这次就再也没机会整倒沈嘉了,故而借程老的草奏,将事情闹大。
第174章 谒金门(八)
另一边,沈嘉带着杜涣,二人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终于赶回了杭州城。他们刚到府衙门口,就看见衙门外又乌泱泱聚集了一大群人。
那些人有的是学生,有的是老百姓,有的是商贩……形形色色的人堵在门口,少数人是来闹事的,大多数则是看热闹的。
然而沈嘉的出现,则让这出闹剧达到了高潮。所有人都望向沈嘉和杜涣,甚至有学子不怕被马蹄伤到,拦在了沈嘉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