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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8)

刚平复的心脏再度狂跳,江若第一反应是张绍元回来报仇,可那家伙分明醉得厉害,应该没这么快。

慌乱中江若本能地挣扎,抬手去扒对方的胳膊,越过一块质感冰冷的手表,无意触到一片烫得不自然的皮肤,指尖没来由地一颤。

响在耳畔的音色很沉:“别出声。”

鬼使神差地,江若就不动了。这选择同样出于本能,因为他知道身后的人不可能害他。

不可能,也没必要。

直到以牛郎男为首的一伙人脚步匆忙地从方才江若经过的那条路走过,聒噪的“我哥呢?还不快去找”飘远,江若察觉到钳制着他的胳膊渐渐松开,脱力般地从他肩上滑落下去。

深吸一口气平复错乱的呼吸,江若转过身去,借外廊的光看清靠在墙边的人时,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下。

应是不太舒服的关系,名叫席与风的男人形容略显颓丧,佝着肩借住墙的倚靠才不至于倒下似的,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发掉几缕在额前,随着粗重的喘息颤巍巍摆晃。

吐息也是热的,方才他凑在耳边说话时,江若就察觉到了。

这来势汹汹的症状不似发烧,倒像服用了某种催情药物。

即便如此,那双眼睛仍留一线清明。在发觉面前的人凑过来探究时,席与风立刻警惕地低喝道:“滚开。”

江若撇嘴,心想高级货脾气挺坏。

不过既然都配合了,还是帮人帮到底吧。

江若上前,不由分说架起席与风,问:“你住几号房?”

如果提前告诉江若,在某年的2月29日,他会进到锦苑的贵宾客房并留宿于此,江若肯定不信。

他住过摇摇欲坠的老旧平房,也住过十几人一间的群租屋,睡过八面漏风的天桥底,还在拘留所蹲过半个月,往前数二十二年尽是千疮百孔。

没想有朝一日他也能躺在柔软细腻的真丝床单上,和本该不可能与他有交集的人一起。

江若自己都不太确定,刚才进门,把人扶到床边,自己是不是怕他栽下去才没松手。

经过一个翻滚,此刻席与风压在上方,手臂撑在江若身侧,带着些微酒气的呼吸毫无遮挡地喷在脸上,让江若有片刻的恍惚。

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有种亲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神明堕入凡尘的幸灾乐祸,又无缘无故生出一种惋惜。

原来人真的生而平等,再冷漠的人吃下那种药,也会变得迫切而贪婪。

江若眼睁睁看着席与风眼中的清醒被一寸寸吞没,取而代之的是瘟疫般迅速蔓延的热浪。

以及压抑许久终被释放的暴戾。

席与风拧眉,语气不悦地问:“看什么?”

想起初见时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江若挑眉,报复般地回答:“看热闹。”

席与风绷着残缺的理智紧咬牙关,江若几乎能看到他下颌至脖颈迸出分明的青筋。

濒临失控,席与风本就低沉的声音更哑了些:“看够了吗?”

江若摇头:“还没。”

一时间戾气更盛,扑面而来的压迫有如实体——仅通过眼神和气息。

江若也不是被吓大的。他吞咽一口空气,按捺住过分剧烈的心跳,然后仰起头,靠近席与风耳边的时候刻意放缓吐息:“还想看看你,是不是真喜欢男的。”

这样做全然是临时起意,既然选择逞口舌之快,江若就没奢望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他的记忆画卷几乎被黑白两种颜色填满,望不到尽头的贫瘠。说他神志不清也好,得了疯病也罢,他不介意趁此刻的不清醒,在上面添上这离经叛道的一笔。

反正他一无所有,亏不到哪儿去。

距离近了便能拂去表面乌七八糟的气味,闻到席与风身上雪松般的清冷。江若不着边际地想,怎么会有人像风又像雪,明明这么近却还是很遥远。

然而走神的表情落在旁人眼里,只能用心不在焉解释。

于是未待江若反应,黑影自上而下笼罩,席与风带着霜寒气息的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第四章 谁嫖谁

次日是个晴天。

枫城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春节过去大半个月,气温还在个位数徘徊,难得出太阳,体感仍是湿冷。

从锦苑出来,司机老刘已经等在车旁,席与风上车,让开去城南的家里。

路上席望尘打来电话,席与风没接。紧接着铃声又响起,宿醉正头疼的席与风刚要按掉,瞥见来电显示是孟潮,接了起来。

“敢问席总可知现在几点了?”

“嗯。”

“就‘嗯’?”孟潮拔高嗓门,“快十点了,您是忘了咱们九点有约吗?”

席与风对好友的咋呼习以为常,说:“出了点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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