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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52)

前不久,江若刚挑战过一次他的权威,逼他在协议书上签字。当时江若就该知道,侥幸逃脱欠下的不会凭空消失,哪怕换作别的形式,也定会如数还回来。

何况他本来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不是想让我开心吗?”席与风看着他,用不容商榷的语气,“现在就跳。”

时针和分针一同指向数字十二,钟楼发出旷远而笃实的声响。

稀疏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江若在空荡的房间里跳了一支舞。

太久没跳,动作和节奏些许生疏,但随着旋律起舞已经成为刻在骨血里的本能。他甚至曾想过,就算他死了,化作一抔黄土,那土也是会跳舞的,一阵风吹过来就往天上飘。

这支舞曾承载了他关于未来全部的想象,足以支撑他怀着一腔热血,长途跋涉来到这里。

后来他才知道,梦分两种,这里既是梦想起航的码头,也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他听见很多声音。

这学的哪是跳舞,是钓男人的媚术吧……老破鞋生的小破鞋……中途辍学也算舞蹈学院的高才生吗……当年他和我们老团长的儿子纠缠不清……主要是江先生过往留下的案底……他还蹲过局子呢……真不要脸。

渐渐地,耳畔的窃窃私语变成尖锐的叫嚣和嬉笑,最后沸成一锅烧开的滚水。

他逃不开,躲不掉,在众目睽睽之下,先是双脚踩进去,接着是腿,躯干,手臂,以及用来呼救的嘴和用以呼吸的鼻腔……

直至尾声,他整个人没进那锅滚水里,瞬间被吞噬。他睁大眼睛拼命扑腾,在缝隙中寻找氧气,急迫占据全部思绪,五内俱焚,痛如火燎。

被攥着胳膊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江若的灵魂和身体一起摇晃,有种被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迷茫。

席与风让他坐在沙发上,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若摇头又点头,被扳直了肩膀,又垂低了脑袋,口中咕哝着什么,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

别无他法,席与风只好捏着他的下巴,令他抬头。

江若避无可避地与他对视,或者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人,嗓音破碎地重复:“跳了,我跳了……我跳了。”

终于听清,席与风却怔在那里。

睫毛已被濡湿,江若很轻的一眨,就让眼眶里盛不下的水液自眼角滚落,滴在席与风左手虎口处,滑到掌心时,已近冰凉。

却让席与风觉得烫,在心口上。

第二十章 你的味道

江若做了个梦。

他梦到藏在脑海深处的那幅记忆画卷,在眼前长长地铺展,如同序幕拉开,里面的故事接踵而来。

先是一段模糊的影像,橱窗里一双白色舞鞋,一只属于小朋友的肉手隔着玻璃触摸它,无声的向往。

接着是空荡的练功房,学着开肩,压腿,下腰,有时会摔倒,砰的一声响,随后便是嘶声抽气,以及后知后觉的傻笑。

然后是路上,学校,非议声四起,那么多或嘲笑或不解的目光。母亲模样的女人,哭着劝他放弃芭蕾,哪怕跳民族舞,至少不用穿紧身衣,至少没那么“娘”。

后来,女人改嫁,胡子拉碴的继父总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他害怕,向女人求助,得到的只有“忍一忍我们还要靠他养活”这样的话。

再后来,一切就像开了倍速,潜意识里的逃避,让他即便在梦里也不愿想起。

只零零碎碎地,看见一些肮脏的东西,抹布,鲜血,毒品,还有伸向他,却并非为了帮他,而是要把他拽入深渊的手。

倏然睁开眼睛,外面天还是黑的。江若没有马上坐起来,而是盯着天花板,慢慢喘匀了呼吸。

那么小心,还是被发现了。

一只微凉的手搭在额头,江若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下,幸好那手很快撤离,床边的人也走了开去。

江若自己也探了探温度,应该是没发烧。

过一会儿,那人去而复返,“嗒”的一声,水杯放在床头的动静。

眼看躲不过去,江若在心里叹口气,一边撑着胳膊坐直身体,一边说:“我没事,就太久没跳那支舞,体力跟不上。”

席与风一直没说话,不知听没听进去。

江若实在累极,已经没有闲心管金主怎么想。他下床,走到客厅沙发旁捡起地上的剧本,就要返回客房。

冷不丁记起,刚才是席与风把他抱到主卧的床上,他当时状态不太好,说不定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了席与风的枕头上。

江若不得不停住脚步,扭身刚要开口,就见席与风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江若差点又扑上去。

不过这回席与风没有打开的意思,而是举着它示意:“是宣传部门做的视频,预备下个月先进行一波造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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