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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107)

席与风贴着江若的颈窝,让他别说了。

江若却没打算停,笑了声:“这才到哪儿。”

接着,他说起后来的事。

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枫城舞蹈学院,以为终于可以摆脱束缚,可以自在高飞。他在学校很努力,总是第一个到练舞室,最后一个离开。他还被枫城剧院的直属舞团录取,不到半年就成为了台柱一样的存在,每次只要是他主演的剧目,总是一票难求。

他以为自己终于从噩梦中走了出来,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能命该如此吧。”对此,江若像无数怀才不遇的人一样,用命运作弄将晦暗往事轻描淡写,“彭伟彬,还记得这个人吗?现在应该已经出来了。”

“他是舞团老团长的儿子,我刚进舞团的时候他很照顾我,加上他是舞蹈学院的师兄,我跟他很快就熟悉起来,可能是太缺爱,有段时间我几乎以为,他对我好……是因为对我有那个意思。”

环在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紧,像是预感到故事接下来的发展,并非他能承受。

“事实证明,是我自作多情了。”江若停顿一会儿,才继续说,“后来,他开始频繁给我介绍所谓的机会,今天和这个会长吃饭,明天和那个院长小酌,每天都是不同的大人物,唯一不变的是助兴节目,永远是我自己编的那支《无名》。”

“我不愿意跳,他就拿舞团的兴衰存亡求我,给我分析利弊。我心软了,一再心软,他就变本加厉,有一回……他在我喝的酒里下了不干净的药,可能跟你弟给你下的那种差不多。我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躺在酒店的床上,卫生间里有人在洗澡,不知道是哪个协会的会长,还是哪个有意投资舞团的老板……”

“别说了。”席与风再度开口,“江若,别说了。”

江若却还是笑,哪怕笑容惨白如纸:“那次我侥幸逃脱了,付出的代价是被舞团开除。后来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彭伟彬恶人先告状,到处散播我为了上位爬床的事,弄得我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为了逼我就范,他在我宿舍的枕头底下放毒品……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我在学校已经身败名裂,曾经器重我的老师,连我的电话都不愿意接。”

“接下来就是那段黑料视频了。我的生活费都靠自己挣,没了舞台就等于没了收入来源,好不容易在影视城找到工作,彭伟彬还跑来闹事,告诉周围的人我是个谁的床都爬的婊子,想故技重施把我名声搞臭……我实在太怕失去工作,一气之下就打了他,结果是他进医院,我被刑事拘留,出来的时候接到学校的开除通知,彻底没了去处。”

外面雨声渐渐停息,江若睁开眼,望着玻璃上残留的水滴,再透过它们看远处的零星灯火。

“再后来,我遇到了你。”

江若能听到席与风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亦能感觉到圈住自己的手臂有多么用力。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做梦一样。你抱我,吻我,说想我,在意我受的哪怕一丁点小伤,送我礼物,让我睡在柔软的床上……给我一个,像极了家的地方。”

说到这里,江若哽咽了下,视野又变得迷离,什么都看不清。

真奇怪啊,刚才把伤口一层层撕开,那么疼,他都忍着没有掉眼泪。

他听见席与风说:“这里就是你的家。”

江若摇头:“不,这里不是我的家,是另一个牢笼,是你把我圈养起来的地方。”

“从头至尾,你都把自己放在金主的位置上,把我当成玩物……这么做本也没错,你花钱我陪睡,各取所需的关系。所以错在我,错在我对你动了真心,错在我不自量力,产生了想独占你的卑劣心思。”

“不是……”

江若没给席与风机会,坚持要把话说完:“你总问我要什么,可是我要了,你又没法给。你刚才那样对我,和随意践踏我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我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流言蜚语,你又要把我拉回去继续承受,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更汹涌。

身后绕过来一只手,原本干燥的手掌贴上江若的眼皮,湿漉漉的睫毛戳在掌心,已然分不清是谁在颤抖。

最后的最后,江若还是抬起手,握住席与风的手腕,试图拉动,将最后一点联系分开。

“现在,梦该醒了。”他最后一次唤他的名,“席与风,放手吧。”

“别让我恨你。”

天快亮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席与风闭着眼睛,听到一些声音。

有人从床上下去,没穿鞋,赤脚踩在地板上,脚步轻盈如同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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