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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氧化(24)

作者: 氧化炉 阅读记录

诺布很聪明地藏住被馕针刺得满是血眼子的手指,可他又不够那么聪明,他不知都馕的边缘已经印上了好几个红色的印子。

阿尔法母狼命令它的孩子不准在大雪封山的冬天离开洞穴,当它叼着一只野兔回到洞穴时,它的孩子正安分乖巧地蜷在里面。可是在雪地上一串小巧的梅花印非常诚实。

“谢谢诺布……”阿米娜立刻把她的父母都喊起来,一家人兴致勃勃地把那只馕分完了,每吃一口都不忘夸一夸他们心灵手巧的孩子。

尽管知道诺布用意为何,但为了生计,阿米娜还是在来年开春的时候离开了草原。临走时,她捧着诺布被泪水打湿的小脸,承诺道,“娃娃,阿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第二年,阿米娜如约回家了,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诺布躲在阿依的身子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望着面前高大的男人。那个人和阿妈手牵手,笑得很幸福。

阿妈带了非常多年货回家,足足装了一车。他们热火朝天地把东西一件件搬下车,人们都说阿米娜能干啊,嫁了个好老公。

阿米娜停下来,她的脸因为干活而红扑扑的,看着可爱极了,但她却一脸严肃地说:“这是我和他一起挣的。”

那个男人拆了一包糖,蹲下来看着诺布。

“诺布,想不想要吃啊?”他用汉语,和善地问。

诺布像所有第一次见到继父的孩子一样,警惕地看着他。

“叫一声‘爸爸’,就给诺布好不好?”

诺布立刻跑开了。

他跑到老胡克家里,想要找他的好伙伴一起对付那个不速之客,毕竟他们俩可自称草原双狼呢。可人家早就被收买了,小胡克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呵呵呵地冲诺布傻笑。

阿米娜见状,安慰男人道:“诺布听不懂多少汉语,你学几句我们的话来和他交流嘛。”

男人揽住她柳条一样的细腰,笑着说:“为什么不是诺布学汉语?普通话的用处大多了,他迟早要学的。”

大家都很喜欢那个男人,他们说阿米娜把孩子拉扯这么大,她自己也应该有个依靠了。

晚上,牧点上关系亲密的朋友都被邀请到家里吃饭,大家举杯换盏载歌载舞,烤炙羊肉的橙黄色火光照在每个人脸上,这一天的雪都如此炽热。大家喝上头后,起哄叫阿米娜上去表演一个节目。阿米娜也不怯场,爽快地拿起挂在墙上的萨塔尔,又将手鼓抛给那个男人。两人相对而立,默契地笑了笑。

萨塔尔是阿米娜最擅长的乐器,她拉响了自己最擅长的一首歌。这首歌,诺布自出生以来就听过千遍,万遍。

他的继父在一旁打鼓伴奏。阿米娜的歌声清澈悠扬,有着草原特有的豁达感。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为什么这样红

哎 红得好像

红得好像燃烧的火

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

诺布听到有人低声唱和,很快,这个声音逐渐变大,变多,一树红花如大雪一样飘洒下来。

“花儿为什么这样鲜

为什么这样鲜

哎 鲜得使人

鲜得使人不忍离去

它是用了青春的血液来浇灌……”

睡觉时,诺布把那个男人赶走,自己睡进了阿妈的被窝。男人哭笑不得,只能去挤诺布的小床。

在柔软的臂弯中,诺布昏昏欲睡,但他听得见阿妈在讲话。

阿米娜轻轻抚摸诺布顺滑的头发,说,她挣钱了,说她去了一个叫马来西亚的地方,那里在海上,那里很远很远……但是她的心和诺布在一起。

又到了一年年关,诺布很早就在车站等着。这一年他长高了,但脸上还是肉嘟嘟的,在大冬天裹成一个小球,见到阿妈下车,立刻冲过去,差点没把她撞翻。阿妈爽朗大笑,对诺布的脸又搓又揉。那个男人提着行李,安静地站在身后。

晚上,诺布没有再挤着睡,他觉得他长大了,他也渐渐开始接纳他的继父。半夜诺布起来尿尿,套了件衣服往厕所走。经过阿妈的房间时,他听到了“噔——噔噔噔”的声音,那声音又清又脆,先是利落一声,再好几次连续响起。诺布从小就对声音敏感,他感觉,那像是搪瓷杯摔地上的声音。

诺布透过窗户往里面一瞧——阿妈竟然被那个男人掐住脖子抵在墙上!她已经被掐得说不出话,要不是手臂乱挥打倒了搪瓷杯,诺布绝对不可能想到往窗子里看一看。

“阿妈!”

诺布连滚带爬冲进去,抄起门边的扫帚就往男人身上砸。他一边打一边大声呼喊,男人放开了阿米娜,用手护着头,那扫帚是树条做的,在他脸上划了很多血口子。

阿米娜跪在地上猛烈咳嗽,好几次都快背过气。诺布挡在她面前,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男人。小狼的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呜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