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顾大人扮作将军模样,带了驻军将人引开的,因为顾大人同将军身形很像,面容在夜里不仔细看,巴尔人是分不出,能骗过。将军,这是顾大人拿命给将军赢下的时间,是顾大人让告诉将军,将军是一军主帅,应当清楚一军主帅对驻军的意义!他是一个人,但换来的,却是将军背后十万驻军的军心稳定,和几十万的百姓不必流离失所……”
庞阔言罢,又轻声看向他道,“顾大人是说,将军别回去找他,回去了,应当也无用了。待得他日驱逐巴尔,还林北安宁,燕韩安宁,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场面如此……”
庞阔也说不下去。
沈辞双目猩红,指尖掐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哥……
哥!
哥!!
***
“将军回来了吗?”余业问起。
庞阔点头。
余亚深吸一口气,“寻到顾大人了吗?”
庞阔摇头。
余亚看他。
庞阔道,“跟随的驻军都死了,顾大人,顾大人他……”
余亚明白了,遂未再多问而是道,“那,将军呢?”
庞阔应道,“顾大人早前留了书信给将军,将军在屋中看信。”
余亚微证,半晌才点头。
余亚知晓这个时候不去打扰沈辞的最好。
余亚远远忘了一眼,见屋中的灯盏亮着,灯盏映出的轮廓,在外阁间中一动不动。
“自安,你见到这封信,应当知晓我回不来了。早前大错铸成,险些连累你,爹,阿枝,山海,和整个沈家,但所幸陛下宽宏。自安,于你而言许是难过,但于我而言,我原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与其阴暗不见天日牢狱里,眼下如此,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局。”
“自安,我已做了我能做的,死得其所,也不必再如蝇营狗苟。我之死,愈壮烈,愈能保全沈家的百年清誉,天子不会再追究,御史台亦不会追究,自此之后,父亲与你,以及山海亦可堂堂正正,阿枝也能堂堂正正伴山海左右,见他长大。”
“人之死,有轻重,于我而言,诸事皆回于原点,如卸下重担。”
“自安,爹年迈,山海年幼,皆托付于你。”
“阿辞,不怕。”
沈辞泪目,捏紧信笺的指尖一直颤抖着,犹若剜心蚀骨。
——阿辞,不怕,哥哥在。
——阿辞,你再长大些,哥哥都背不动了。
——阿辞,没事,哥哥就唤唤你。
沈辞跪地,眼泪浸湿了胸前铠甲,在冰冷的长夜,犹若刀锋。
***
“清点伤亡人数了吗?”余亚问起。
“还在。”副将应道。
“韩关和郭子晓呢?”余温又问。
副将应道,“已按照沈将军的吩咐,韩将军和郭将军在烧了粮仓之后,出发前往粮马道同周将军汇合,而后同周将军一道死守粮马道。”
余亚点头,既而深吸一口气,“好。”
余亚正欲开口,又有近卫入内,“将军,赵伦持回来了!赵伦持杀了阿里木!”
余亚和副将都意外,赵伦持杀了阿里木?!
阿里木可是……
“他人呢?”余亚问起。
近卫道,“刚到大营,将军,您去看看吧。”
近卫如此说,余亚顿觉何处不对,撩起帘枕,同副将一道去往大营方向时,是见赵伦持,但—自衣裳都被鲜血染湿,肩膀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但仿佛浑然不觉。
他背上背着人,不说话,双眼是红的,也一直在哭,不知道哭了多久……
所有人上前,他都不说话。
就一直背着背上的人,直至行至余亚跟前。
“赵……”余亚忽然缄声。
赵伦持看他,嘶哑的嗓音道,“沈将军回来了吗?”
“在屋里。”余亚应声,再等想开口,赵伦持已经走了。
余亚记得,沈将军是让赵伦持跟着军中的老兵……
屋中,沈辞正靠着小榻坐在地上,手中捏着信笺,空望着前方出神。
早前的眼泪似是流干了,忽然见到前方缓缓出现的人影,沈辞目光怔住。
赵伦持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将军,我没照顾好老爷子。”
沈辞整个人僵住,如死寂一般。
赵伦持上前,缓缓将背上的人放下,沈辞似是都未反应讨来,眼泪分明跟着往下落,但就是……
就是,沈辞上前,声音都似发不出来,“爹,爹你醒醒,你别吓我……爹,你做什么?”
赵伦持愣住。
“爹!”沈辞似是早前就被掏空看的心底,如今生生再掏空一次,颓然抱起他,“爹,你做什么……”
——我在林北驻军呆得好好的,我怎么知道你会来林北!我在这里都这么久了,你不来,也没人认识我,怎么你来了就要赶我走?我要上阵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