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83)

“我去年跟随登山队爬了一次，景色真的很美。”

“可以想象。”

“只是那次没有找到雪豹的踪迹，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

“雨姝，”迟清行出声打断，“时间不早了，我让洛悠送你，早点回家吧。”

眼下刚过八点，对于大城市的年轻人来说，正是夜生活的开端。洛悠兴致很高，还想拉着罗雨姝、再喊几个朋友换场子，找家酒吧痛快玩一玩。

罗雨姝本想询问迟清行要不要参与，见他语气敷衍，一副不愿旁人打扰的脸色，当他车被洛悠撞了心情不佳，失落地说：“好吧，那我和小悠先走了。”

迟清行点点头，并无挽留的表示。

他笔直站在街边，神色维持惯常的冷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跳速度有点不正常。

体内一阵一阵翻滚躁意。他难耐地想，S市与M市怎么隔了几百公里的距离，即使以最快的交通方式，也需在路上耗费近三个钟头。

他第一次听到谢存以那种方式对他说话。

谢存没有使用任何特别的词汇，但说出的每个字，都如柔软的羽毛，撩拨他的心口。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谢存沉闷、无趣、不懂情感表达，这一刻才诧异发现，谢存不是不懂的。

谢存其实知道怎么做，能够动摇人的心神。

很快，保险公司派员赶到，迟清行做了简单交接，将车直接丢给对方处理。

他不急于回家，便没有叫车，在灯火与喧闹里沿街独行。

眼前是M市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两侧矗立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商场亮满大大小小的广告牌，来来往往的人潮与车流，变成一团团气泡，在大都会的夜色里急遽膨胀、挤压又破裂。

迟清行走着走着，眸子里掠过一道锋利的冷光。

在他前方不远处是一家会员制的高级餐厅，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快步迈下台阶，恭敬弯腰，将陆续走出的一群客人送到店外。

那群人中，有韩呈与其未婚妻莫安安。

两人与其他共同用餐的友人在店门外挥手道别，转身往停于路边的一辆黑色商务车走去。

莫安安小鸟依人地挽住韩呈胳臂，朝英俊的恋人兴奋说话。韩呈面露微笑，护住莫安安脑袋，让她先坐进轿车后排，自己也跟着要坐进去，突然感知到什么，抬起眼帘，接住了射向自己的目光。

他动作一顿，重新直起上身，维持一只手按住车门的姿势，朝迎面走至的迟清行打招呼：“清行。”

迟清行还没开口，莫安安从车里探出头，高兴地冲他摆手：“好巧，迟公子！”

“莫小姐。”

“好久没见到你了，你这阵子是不是不在本市？”

“是。”

莫安安露出一副“我就猜到”的表情，“我说呢，难怪！女孩们都在议论你去哪儿了！你不知道，很多女孩参加宴会，就是眼巴巴想看看你呀！”

“是吗。”

“真的哦！不过迟公子你一向看起来冷淡，也从不闹绯闻八卦，所以她们都不敢主动邀请你，但她们其实……”

“安安，”站在车外的韩呈忽然开口，“你在车里稍等片刻，我跟清行说两句话。”

莫安安聊到兴头，冷不丁被韩呈截断，不高兴地鼓起双颊。不过她还是依韩呈的要求收了声，只是带着些撒娇的抗议，把挎包一把甩在旁边原本韩呈要坐的位置上。

韩呈替莫安安关上车门。

车门砰然闭合的瞬间，韩呈的声音随之响起。

“存存很好吧。”

他眉眼微垂，并未看向迟清行，勾起的唇角噙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迟清行阴沉地掠了韩呈一眼。

从他把谢存自堪支那家叫kaladila的会所带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月时间。事隔这么久，韩呈知道谢存在他这里，并不让他意外。

但他没有料到，韩呈会仅隔一扇车门，当着未婚妻莫安安的面，与自己开门见山谈及谢存。

几乎无法控制的，迟清行生出一股反胃之感。

直到现在，韩呈说谢存时，依然透出一种向外人炫耀自身所有物的意味。在迟清行听来，这种意味实在莫名其妙得恶心。

甚至连同“存存”这一黏腻的称谓，也一并让他觉得刺耳。

他可没心情跟韩呈讨论“谢存好不好”这个话题，直截了当说：“韩呈，不管谢存以前对你有多忠诚，你得搞清楚，他现在已经不属于你了。”

韩呈闻言，一时陷入沉默。

他的表情被明明灭灭的街灯映得模糊，“你想要他？”

迟清行眼神一深，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审视韩呈的意图。

短暂的等待后，见迟清行并不接腔，韩呈自顾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