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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7)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沈鸣玉拿袖子抹了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船靠岸,马上就有守卫放下木板,请二人上去。

沈鸣玉看了眼元簪笔,他怀中还藏着元簪笔包藏祸心为臣不臣的证据,所以此刻心虚无比。

元簪笔点头,沈鸣玉跟在他后面,随之上去。

乔郁看着两人向他走过来,黑沉沉的眼中居然有不加掩饰的欢喜之色,道:“兖州与崇州之事来龙去脉陛下已令人彻查清楚,将军不必挂心。”他话说得一本正经,声音却很柔软,好像用手捋过一匹顺滑的绸缎。

元簪笔道:“以陛下之圣明,乔相之贤能定能令事实大白于天下,”他真心实意地说着场面话,落到人耳朵里却有几分嘲讽,无论如何,乔郁显然与贤能这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我从未忧心。”

乔郁朝着元簪笔笑,“那就好,陛下先前还同我说,斥责将军言词太重,我生怕将军回中州路上左右思量图一时洒脱以身许国,特地乘快船来见将军。”

元簪笔颔首道:“多谢乔相挂念。”

乔郁又道:“先前元将军的信上说,是崇州守与梁细作里应外合,梁军兵分两路,一支攻并无防备的兖州,使将军分身乏术,不能驰援,一支攻崇州,长驱直入。”

元簪笔道:“是。”

“崇州守见战局扭转,先杀细作表忠,后在狱中自尽,”乔郁轻飘飘地说:“按国法,本该送到中州再行处置,但既然人已经死了,陛下只令诛杀三族,其余亲眷流放,”他顿了顿,“尸首挖出,挂在城楼上曝尸半月而已。”

他笑容明艳,说出来的话和他脸上的笑毫无干系。

沈鸣玉听得头皮发麻,元簪笔脸上本就少有表情变化,听见乔郁的话,神色木然,淡淡道:“国贼伏诛,大快人心。”

“广宁侯已回中州,”乔郁道:“广宁侯虽于崇州一战无功,但他毕竟在战中断了右腿,陛下令革去一年俸禄,在家反省三月。”

此话一出,元簪笔虽仍没什么反应,连沈鸣玉都觉得愤愤不平,崇州城破与这位广宁侯撇不清干系,若是他早做决断,怎么也不至于梁军大破崇州,他广宁侯逃跑时摔断了腿,受伤竟能和这天大的过错相抵,无非因广宁侯是皇后之弟,被皇帝看着长大,如同亲子罢了。

再看看他身边这位元将军,因掌管西境五州的虚名,崇州城破,他平叛非但有功,还得回中州请罪。

皇帝让他找得证据,说不定就是为了元簪笔回中州时论罪。

沈鸣玉捻了捻指尖,手上一层冷汗。

他与元簪笔无冤无仇,本是奉公办事,可元簪笔又确实救了他,令他左右为难。

乔郁道:“崇州兖州一事,处置三十二人,两人自尽,剩余三十人押往中州,不过,本相却觉得还少一人,元将军觉得呢?”

元簪笔本来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乔郁叫他,回神看乔郁。

乔郁笑容愈发粲然,“元将军觉得如何呢?”

元簪笔略一思索,慢吞吞地问:“是我?”

第4章

乔郁眼睛黝黑漂亮,含情脉脉似的,仿佛眼睛里只能看见元簪笔一个人,他哦一声,尾音上挑,颇感意外似的,沈鸣玉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元簪笔这突如其来的幽默,乔相却一改从前,脸色骤然冷了下去,只一抬手,数十把刀已抵在了他二人面前。

船已离岸,身后便是滔滔江水。

沈鸣玉这一天大起大落太多回了,一时有点麻木,心中惊恐的同时还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番乔郁变脸速度之快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乔郁玉似的脸笼了一层霜,道:“为将者玩忽职守事前不察,致使崇州城破,天威坠地,陛下令你将人犯带回,却使之于狱中自绝,”他不论怒与不怒,声音都是柔软的,“敢问元将军,崇州守是如何在袖中藏刀,你为何能让他将刀带进牢中,将军是全然不知,还是,”他这时候却笑了,“崇州守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或者同谁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交易,他不得不死?”

不知道是不是沈鸣玉的错觉,乔郁停留在元簪笔上小半个时辰的视线终于有一点转到了他身上。

沈鸣玉打了个寒颤。

元簪笔道:“崇州守所知具以交代清楚,乔相若有疑惑,该请教陛下才是。”

乔郁冷声道:“那三十二人皆是陛下亲自下令处死,”他下颌微扬,对着指向元簪笔和沈鸣玉的刀,道:“元将军要如何自处?”

元簪笔一板一眼地回答了乔郁饱含威胁的问题,“我欲见陛下。”

乔郁则道:“你可留遗书,我必定一字不落地向陛下转达。”

元簪笔道:“我信以乔相之光明磊落,定然不会对元某遗言有半字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