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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68)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元簪笔道:“我听乔相的意思,仿佛在劝我不要轻举妄动?”

乔郁笑道:“哪里。你让方氏不好过,受益的是我等,我劝你到任马上把方家人都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来不及呢。”

元簪笔低头。

两人视线一对,乔郁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元簪笔道:“乔相曾说自己是弄权之人。”

乔郁懒洋洋地说:“不是本相说的,但这么说本相也无从反驳。”

元簪笔认真地问:“一个弄权之人为何会关注这些?”关注这些看似是细枝末节,实际上举足轻重的地方事。

乔郁任相以来,最显著的不是他的政绩,而是他在打压政敌方面的手段。

乔郁弯了弯眼,元簪笔看不见他眼中情绪,“因为啊,”他突然伸手,摸了把元簪笔的耳朵,对方来不及闪,只好任他像摸猫一样地摩擦几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常在边境,不知道内情也是自然。”

元簪笔轻声道:“乔相知道的好像太多了。”

乔郁捏了捏元簪笔的耳朵,又把他的头发绕在指尖上玩,“现在本相在你心中,可是从玩弄权术变成了忧国忧民?”

元簪笔摇头。

乔郁顺手扯下来了他几根头发。

“本相白说了。”他恼怒道:“元大人连投桃报李都不会吗?”

但是,他在心里想:元簪笔问这些干什么?

他难道真想整肃一方?

乔郁垂眸,笑得愈发明艳了。

这可是以触动世家利益为前提,有元簪缨做前车之鉴,他不信元簪笔会敢做这些。

元簪笔道:“乔相到青州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乔郁想了想,回答:“奔丧。”

两人聊天聊得正大光明,守卫不时换岗在车边保护。

一青年人小声道:“这两位关系还真好。”

队长啪地给那青年人一下,“说什么呢?”

这人笑起来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面容虽不俊美,但是圆脸浓眉,长得很讨人喜欢,他挠了挠头,道:“我说着两位大人关系倒不像外面说的那么差。”

队长虎着张脸道:“快滚,谁让你打听的。”

那青年人仍笑着说:“哎,知道了。”

元簪笔与乔郁的车规制一样,只是乔郁的内部布置得更为舒适一些。

傍晚整队休息,乔郁猛地闻到一阵呛人的味道。

他还没掀开帘子,就听到有人大呼小叫,似乎在责骂什么。

乔郁按了按太阳穴,烦躁道:“又怎么了?”

队长道:“大人,这小子点火做饭时不小心烧了大人车马的帘子。”

元簪笔看乔郁,乔郁道:“烧了就烧了,换一个就是。”

乔郁有些郁闷道:“难道在元大人心中我就是如此不讲理之人,烧个帘子都要拖出去车裂?”

元簪笔道:“不是。”

“那你看我做什么?”

元簪笔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就是碰巧抬头和乔郁对视吧。

乔郁大人喜好奢靡这点没什么变化,帘子从不同的丝帘变成了皇帝御赐的绸缎制成的帘子,遇光则波光粼粼,如同水面一般。

之后一月路程,两人一路闲谈,不谈国事,倒难得平静。

前半月他们举目所见尚算安定,越往青州,局势愈发动荡。

就连乔元二人的车队也遭到了几次袭扰,有时是流民,有时是土匪,匪患虽祸害一方,然毕竟无法与朝廷正规军队相抗衡,流民见到了车队蠢蠢欲动,但碍于刀剑,更不敢上前,只是……

“只是匪患可擒贼先擒王,无法说通直接杀了就是,”乔郁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已经发黑的荷包,荷包原本应当是粉色的,只是沾了土又沾了血,早就看不出上面绣着什么了,“然而流民如何,元大人在外指挥军队数年,与他国打了不少的仗,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为臣者自要顺从上意,但是这些人,元大人想如何做?”

元簪笔一时沉默。

在荷包旁边还有余下的几根细小的骨殖,骨头洁白,连点血丝都没有,骨头遍布齿痕,看起来并不像猛兽啃食。

乔郁语气悠然,“在必要时刻,元大人也可拔剑,杀谁都一样,杀敌寇与屠戮百姓有什么区别,”他做了一个手势,在脖子上轻轻一划,“这样人就死了。”

流民大多无家可归,无饭可食,死乃是最司空见惯的小事,年老体弱者或在行路中累死,或饿死,再或者被人分而食之。

还未到青州已经如此,不知到青州又该是如何人间地狱之景象。

元簪笔撩开车帘,道:“上车吧,乔相。”

乔郁回了自己车驾。

前路颠簸难行。

车队行至山谷处,更是寂寥无人,晚风肃杀,吹得周围草木刷刷作响,与经过峡谷的风混杂起来,宛如鬼哭一般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