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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228)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乔郁的手停在半空中,要落不落。

“元大人……”

元簪笔抬头。

他脸上的泪还没有干,神情却已有点像往日那样淡。

乔郁莫名地觉得心头火气,却没有烧到心尖,而是烧在了喉中。

神情好像庙中那些木石神像般高不可攀,偏偏还有泪痕滚落。

元簪笔先前在他肩上哭过,不过片刻就又是这幅神情。

乔郁半空中的手自然地落在元簪笔脸上,指尖微微用力,在他淌下眼泪的地方留下了一道说浅不浅说重不重的红痕。

是这样,总是这样。

刚才的示弱可欺仿佛只是乔郁的错觉,元簪笔依然是那个心思不可测的元大人。

他不该这么快平静下来,他应该——哭得再久一点,表现得再示弱点,最好颤得直不起腰身,口中一句完整词句都说不出,只会呜咽着贴着他才好。

“乔相?”元簪笔出声。

乔郁拧眉看他。

本相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天。

美滋滋写了小情侣拌嘴。

第86章

乔郁还未来得及表达不满,元簪笔便又贴了回去。

乔郁手落在他的长发上揉了揉,无端地想起阿璧:连阿璧都没有这样粘人。

元簪笔靠着他的肩膀,好像极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三皇子为人多思多疑,”

乔郁阴阳怪气地嗯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元大人,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同本相说这个?”

元簪笔一动不动地与他贴着,声音闷闷地从底下传来,“乔相且先告诉我,此事是否由陛下授意。”

乔郁大大方方道:“陛下没授意。”

元簪笔似乎闷笑了一声。

乔郁手不老实地把玩着元簪笔的长发,摸擦猫毛似的,补充道:“虽不可揣测君心,然而从远由今,既伴君,当明白陛下思虑好恶至少七分,陛下不曾授意,更不曾明说。”他弯了弯眼,却不是因为揣摩圣意的得意,而是因为手指间顺滑的长发手感,“若事事都要陛下明说,糊涂至此,不如早些乞骸骨归乡颐养天年,不然难得善终。”他这话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冰雪聪明如乔相,自然猜到了。”元簪笔道。

乔郁瞥了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一眼,想起他方才哭的模样,倒没有再去扯他的头发,道:“你刚刚的小心谨慎呢?”

元簪笔凑过去,温热的脸贴了贴乔郁的脖子。

乔郁脖颈绷得像条线,片刻后又放松下来。

“诚如你所言,季微宁是陈秋台的学生,更是陛下的臣子,中州前前后后换了多少守将,两年一轮换,这位季微宁大人今年才上任,我本以为此是陈秋台的安排,陈秋台自尽后,季微宁却无事,若真是党羽,倾巢之下焉有完卵?陛下留季微宁,当有妙用,便是今日之用。”

“竟都是你猜的。”元簪笔轻声道。

“我猜得出,你猜不出?”乔郁挑眉,雾蒙蒙的眼睛有些妖艳的神韵,“不少朝臣也猜得出呢。但纵然心中笃定,也不愿意出头,谁又确凿知道季微宁的心思?就算季微宁与陛下早有约定,他后悔,当真投诚太子怎么办?反倒不如隔岸观火,太子谋反若成,不开罪于太子,不成,法不责众,陛下难道能杀了所有人?”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下趴得好好的元簪笔,道:“只元大人一个忠心耿耿的傻子罢了!”

元簪笔动也不动,反驳道:“你才是傻子。”他说话的语气不似嘲弄,反而含着几分叹息。

还是和阿璧不同的。乔郁想。

要是他这样戳一下阿璧,阿璧早跑了。

“我不过是陛下手中一枚小小棋子,陛下要我做戏与太子看,我岂能不从?”乔郁戏谑道:“元大人,朝野具知此事,何以恼怒地来指责我的不是。”

元簪笔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贴着,低低道:“你知道,倘若陛下没有此想,或季微宁那出了什么问题,你一定会死。”

乔郁闻言觉得好笑。

他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当太子被逼到谋反的那一刻,无论成与不成,他的死活都不再重要了。

一切都会如预想中的那般,不可逆转地,尘埃落定。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偏头,往下蹭了蹭,脸挨着元簪笔被他弄得毛毛刺刺的头发,“元大人宛如神兵天降,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元簪笔却道:“你见到我时,不像安心。”

“我不忧心自己,”乔郁漫不经心得好像在敷衍元簪笔,“我忧心你。此举对你无利,你借来斛州军皇帝 也不会因此信任你,反而对你,对元氏一门更加忌惮,他会想,是元璁景与顾渊渟有不为人知的私交,还是你同顾太守私相授受,”乔郁皱眉,“亦或者,是魏阙让顾渊渟对你爱屋及乌。元大人,你明明能猜到这是陛下的局,你为何不愿意袖手旁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