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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197)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可乔郁却觉得这个人很熟悉,行事上的熟悉。

会有人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目的忍而不发数年吗?

乔郁如此,纵然心中想杀皇帝想极了,他对皇帝却是众所周知的忠心耿耿。

这位淮王爷……

乔郁拿手遮在额头上,也不知道是想挡光还是想做什么,“他们刘氏皇族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心思深沉。”他这话以犯上的罪名拖出去斩了都足够。元簪笔不在,乔郁身上的戾气与恶意便不加掩饰,面容艳色逼人的美人,神情却阴沉得像个鬼,“猜他们的心思,不比杀了他们更容易。”

寒潭自然道:“是。”

这人靠着软枕,道:“第二件呢?”

帐子一半撩起,一半放下,照着乔郁下半张脸。

“太子似有异动。”他这话说的委婉,倒不是为尊者讳,而是太子眼下目的还不明,无法下断言。

乔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本相若是太子,此时就找个由头带兵勤王了,战乱嘛,”他漫步尽心地说:“死人是寻常事,皇帝死了,就是大些的寻常事,世上哪有不死的人?”

现在犹豫不决,只控制了京城有什么用?待皇帝回去,他所做的意味不明之事都会成为治罪的理由。

陈秋台与皇帝都是绝顶聪明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就养出了这样优柔寡断的太子?

乔郁垂眸。

他这边得知了太子的消息,恐怕不久之后皇帝也会知道,他便不必禀报皇帝了。

做皇帝未必随心所欲,要废个太子还要想出诸多理由,来堵天下和朝臣的悠悠众口。

他的所作所为皇帝哪里不知?不过任由他散布流言,在太子身边安插眼线,甚至推波助澜。

他,不过是皇帝用着顺手的一把刀罢了。

乔郁摆手道:“退下吧。”

寒潭颔首,道:“属下告退。”

乔郁待寒潭关上门,立刻又姿态全无地躺在床上。

但既用利刃,便要明白终会为利刃所伤的道理,需要时时警惕,刻刻提防才行。

他把玩着自己散下来的头发,在暧昧不明的晨光中艳丽绝伦,这美人神色冷淡地想:皇帝,为什么还不死。

还有元簪笔……

想起元簪笔,乔郁的神情软化了些,只是眉眼中的戾气更浓。

元大人的兄长对皇帝之忠朝野皆知,元簪笔受元簪缨教养,自小耳濡目染,是断断做不来欺君罔上之事的,他与元簪缨的区别无非是对皇帝忠心多寡而已。

元雅当年奠定天下格局,元氏与皇族关系一直极近,两族多有通婚,元簪笔身上,或许还流着刘氏哪位公主的血,当今太皇太后,更与元簪笔的祖母是亲姐妹。

这样近的亲缘,加之皇帝如今的宠信,乔郁怎么能,怎么敢和元簪笔坦白心意。

乔郁只觉头皮一疼,不由得嘶了一声。

低头但见手指上绕着几根长发,居然是被自己扯下来的。

事不成,至多死他一人而已,事若成,他要如何同元簪笔交代?

他将长发从手上解下来,眉头紧紧皱着,思虑片刻才叫人进来侍奉他梳洗。

待乔郁从卧房出来,天早就亮透。

微风吹拂,倒比在房中闷着感觉好得多。

乔郁估算着元簪笔回来的时间,揉了揉自己分外阴沉的脸,笑容虽是如常,只是眼中厌恶还未散,元簪笔定然能一眼看出他不对劲。

乔郁坐在树下泡茶。

他不精于此道,动作生疏,平白浪费了上好的茶。

元簪笔回来时看他一人坐在那,面无表情地拿起铜壶注水,水汽渺渺,打湿了乔郁微颤的睫毛。

乔郁抬头,见元簪笔站在不远处看他,一扬下巴,态度有些颐指气使地说:“过来泡茶。”话刚出口,便见元簪笔身后还站着个宫装高髻的女子,妆容精致浓淡相宜,看上去四十岁上下,容色虽不娇艳了,但仍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神情冷漠,透出了种高不可攀的严肃。

元簪笔介绍道:“李大人是掌管别苑的女官,奉陛下旨意询问乔相是否一切安好。”

想来是元簪笔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她,两人一块进来,也少了护卫查验的繁琐。

乔郁颔首,目光只在女人身上一扫便收回了,语气却恭恭敬敬道:“本相一切都好,多谢陛下关怀。朝中人才众多,本相得以忙中偷闲,仪容不整,望见谅。”

仪态高华的李大人眸光微颤,望向乔郁时,似乎连呼吸滞住了。

乔郁微讶,道:“李大人?”

元簪笔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道:“李大人可还好吗?”

这位李姓女官的眼神从不可置信转为平静如常只用了一瞬,她欠身施了一礼,语气毫无波澜地说:“乔相风姿过人,下官一时有些看呆了,”她声音里有一种竭力压制的颤抖,“还请大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