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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195)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元……元璧?”乔郁的声音轻得像是喃语。

少年人愈发茫然,眼中担忧都要溢出来了,“先生?”

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男子二十加冠,就算是元簪笔自己,此时也不会知道乔郁口中的元璧是谁。

乔郁掌下的皮肉光洁,没有一丁点伤痕。

他愣了片刻,眼睁睁看着自己将大腿掐得通红。

这是梦?

元簪笔见乔郁呆呆愣愣地攥着自己的衣服,面上有些尴尬,但语气仍是沉静地说:“昨日是我失礼,不该同先生喝那么酒,今日父亲叫我来同先生道歉,先生?先生可还好吗?”他有点担心,不由得上前几步,“可要我为先生叫个大夫来?”

元簪笔对元璁景从来是尊重有余,亲近不足,少年人叫起父亲的语调却微微上扬,显然是极亲密的。

元簪笔怎么会同元璁景亲近?他在元氏一族向来可有可无,若无元簪缨的一时之念,长成什么样子尚未可知。

乔郁抽手,以掌掩面,竟沉沉笑出了声。

他想起之前与他朝夕相处的元簪笔,也不是像今朝这样寡言冷淡的。

除了比一般人沉默些,少年时的元簪笔,也确确实实就是个样貌好看些的普通世家公子,亦曾少年意气。

宁佑党案的三年后,元簪笔将他从静室带出,那个时候,在乔郁的记忆里,元簪笔和他在一起时虽然竭力掩饰忧色,但却很少笑。

几乎没有笑过。

问他什么,一次都没有回答过,被轻飘飘地找话题带了过去。

在他最痛苦,最疯狂的时候,他何尝不想亲手杀了元簪笔,家国天下灭族之仇抛之脑后,只想杀了他,再自己死。干干净净轻轻松松,再不用受诸多折磨。

苍白无力的手已扼住了青年人的喉咙,青筋因为用力根根隆起,在这双消瘦的受伤,显得尤其骇人。

元簪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微微张开嘴唇,面上因为无法呼吸而泛起了潮红,可他的眼神那么倦,那么冷淡,哪怕因为窒息,他的眼中氤氲着欲落不落的水汽。

一滴水从元簪笔的脸上滚落。

不是元簪笔的眼泪,是乔郁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哭的,他也不愿在元簪笔面前哭,仓皇地伸出手,眼泪却越擦越多,满手湿淋淋的一片。

这样湿滑的手怎么能杀人呢?

元簪笔闭上眼。

元簪笔声音轻得几乎要碎在喉中。

元簪笔说:“别哭。”

那滴悬而不决的眼泪落下,滑入鬓发。

乔郁顺着水痕看过去,只看见了一根掩盖在青丝中的白发。

他便被烫到了似的松开手,将还沾着眼泪的脸贴在被他留下红色淤痕的喉咙上,一遍又一遍地叫他:“元簪笔。”

原来在他梦中,元簪笔是这个样子。

元簪笔也该是这个样子,世家出身,父亲疼爱,兄友弟恭,自小被教养得好,是个光风霁月,不沾阴谋,不染算计的漂亮少年。

元簪笔见他这个样子,也顾不得什么了,大步走到乔郁面前,似乎想看看乔郁的情况。

乔相放下手。

元簪笔没有料到,猝不及防地同乔郁对视。

乔郁乌黑的眼睛中好像有能动摇人心的蛊,元簪笔与他对视不足一刻,便有点狼狈地转开目光。

可乔郁就站在他眼前,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不看乔郁的脸,总有别的地方可看。

乔郁大半的头发都散落着,长发柔软地散在肩膀上,就显得他露出来的脖颈格外白,衣服又不好好穿,胸口大片地显露着,虽不强壮,却能看出其中的力量。

元簪笔干脆把头下去,恨不得埋进石板里。

里衣没有曳地,脚踝在雪白的衣袍下摆若隐若现,他白,就显得脉络格外青,简直像一块硬玉。

元簪笔僵硬地转头。

他当然知道盯着姑娘的脚看是天大的失礼,但乔郁不是个姑娘!

不是个姑娘有什么看不得?

小元公子把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归结为了乔先生生得太好,若是面前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绝对会大大方方地站着看。

小公子自觉隐藏得很好,通红的耳尖却暴露在乔郁眼中。

他未来会字璧,人自然也如玉。

望着这样干净得像一块白玉,清澈得宛如月光的少年人,他心中的情感近乎于爱怜,一面想将玉璧置于明堂,不染纤尘,高高在上,一面又想狠狠欺负他,玷污这本该在九天高悬的月亮。

少年人比他矮了半头,骨架还纤细得很,乔郁这样的青年男子伸手就能将他圈在怀里,严丝合缝,反抗不得。

乔郁很想抱抱元簪笔,倘若这个拥抱仅止步于师生,那么元簪笔或许会僵硬一瞬,然后善解人意地回抱乔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