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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163)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元璁景冷冷地望着他。

在元璁景看来,这件事不过是一场闹剧,闹得无论是皇帝,元氏都面上无光,至于始作俑者乔郁可以不提,因为他既然敢做,显然就没有抱着要脸的打算。

元簪笔想拒绝也很容易,他既然在殿上拒绝了一次,何妨之后再拒绝几次,坐实了乔郁不怀好意,而非两人当真有什么私情。

可元簪笔态度暧昧,好像乔郁说的确有其事一样,他倒是不在乎,却让元璁景觉得颜面扫地。

出了这样的事情,元簪笔还没被逐出家门无外乎他家中一脉到他这辈人丁稀薄罢了。

元璁景道:“你大可直说你坦坦荡荡,有什么无言以对?”

元簪笔沉默。

这份沉默看得元璁景心中下沉。

元簪笔当年救乔郁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他甚至就在大殿上,但他没有阻止。

因为第一,他知道皇帝就算震怒也不会真要了元簪笔的命,哪怕是看在元簪缨的面子上,至多给他一些教训,第二他无意干涉元簪笔的所作所为,任由家中子弟成长,看其如何抉择开辟一方天地不失为一件乐事,第三……乔诣到底是他的学生,他之后对乔诣再怎么不满,却也不希望他当真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乔郁是乔诣的儿子,不论如何,他总不会真的想让乔郁死。

而元簪笔的所作所为也很好理解,哪个年轻人没有年少轻狂意气风发重情重义的时候呢?

况且元簪笔与乔郁一同长大,关系匪浅。

但如今看元簪笔的反应,当年的事情,或许根本不是他所想的什么少年情谊。

元璁景沉声道:“当年乔诣入狱,你也在那天赶到,是你兄长让你来的?”

乍被提起兄长,元簪笔一时无言。

元簪缨是元氏的骄傲,也是元氏的耻辱,自宁佑一案后,元璁景再不提起元簪缨,仿佛他从未活过一般。

元簪笔道:“是。”

元璁景道:“他是不是还告诉你,皇帝不会放过宁佑党人,我们不会放过宁佑党人,他身体不行,只好你回中州传信,对吗?”

元簪笔道:“是。”

元璁景面无表情地说:“你谁都救不了,但你想救乔诣一家,所以你来了,你回来的恰到好处,正好看见乔诣下狱,看着乔郁从家中被带出。所以你不惜骗我,到了乔郁身边,做出被挟持的样子,迫使我放他走。”他露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的笑容,“当年我只是觉得你与乔郁感情深厚罢了,毕竟青梅竹马,你的所作所为虽然胆大妄为,却也是人之常情,”他一顿,看元簪笔敛容,“现在想想,这都是你的私心。”

外面的乔郁呼吸一滞。

偷听非是君子之举动,偏偏他做的正大光明。

他来的悄然,房中两人又聚精会神,一时都没有注意到他。

他想起多年之前和元簪笔同床共枕,他睡醒了后看元簪笔,房中灯火昏暗,他伸手去摸,只摸到了一片冰冷潮湿。

元簪笔极少哭,至少在他外面极少哭。

元簪笔竟是哭了。

要不是他脸上一点泪珠昭然,乔郁定然要以为,他不会哭的。

元簪笔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眼泪簌簌下落,睫毛承不住眼泪,都淌到了脸上。

乔郁伸手给他擦眼泪。

元簪笔喃喃自语。

乔郁俯身,想听听是什么让元少将军哭成这幅德行。

元簪笔声音又沉又哑,“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我不知道来的是我父亲,”他哑声道:“是我对不住你。”

乔郁手指上还沾着元簪笔的眼泪,明明是轻飘飘的东西,却仿佛重于千金的东西猛地砸在了他的心上,疼的他头晕眼花。

他几乎都要于心不忍了。

他伸出手,在元簪笔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却终究只是放下手,不说不动。

当日毕竟是梦中呓语,今日听见元璁景发问,乔郁的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

第58章

元簪笔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窗边,那放着一对颜色极丑,极艳俗的花瓶,上次乔郁盯着不放,他记挂了很久,但因公务繁忙,到底忘记给乔郁送过去了。

元簪笔开口的声音轻而缓,好像怕元璁景听不清似的,“宁佑党之事百年之后自有公论,父亲说我有私心,”他顿了顿,“当年主事者皆与我或有一面之缘,或是点头之交,乔大人更与兄长关系亲近,还是父亲的学生,乔郁同我一起长大,勉强能论上一句青梅竹马。”

元簪笔只谈交情,却不谈情。

乔郁听得呼吸都放轻了,却只听到元簪笔平静地说:“圣人忘情,我并非圣人,自然是有私心的。”

二人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