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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151)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乔郁确实一夜没睡,不过他自认为与元簪笔毫无关系——要不是方悦后来醒过来哭着要找方鹤池,他被吵得心烦,也不至于睡不好。

小孩一哭他就冷着脸让人抱走,倒也打扰不到他什么,只是乔郁有心病,方悦通红着眼睛恨恨地望着他的样子令他觉得有些眼熟,孩子被带走了他仍觉得后院中有若有若无的哭声,元簪笔又走了,他便枯坐了整整一晚,待婢女进来,才发现天早就亮了。

乔郁余光一瞥元簪笔,发现他正低声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全然没有往他这边看。

乔相平复了一晚上的火蹭地升了起来。

昨晚他质问元簪笔对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元簪笔言左右顾其他,只差没有把我在骗你写在了脸上,先叫寒潭去找了药,又好声好气地哄他包扎伤口,实在温柔体贴,却只字不回乔郁的话,似乎打定主意装傻。

乔郁冷眼看他忙来忙去,忍了片刻,终于忍无可忍,一个滚字还没出口,寒潭就在门外道;“大人,方悦自尽了。”

元簪笔给他上药的动作一顿,乔郁干脆将手扯回去,不顾满手的血,冷声问道:“死了吗?”

寒潭道:“没有。”

乔郁拿纱布草草地在伤口上绕了两圈,不耐烦道:“不必派人好好看着,告诉他愿意和方家人团聚且去,敢死本相就敢埋。”

他不是没经历过满门被灭的绝望,相较之下,方悦能全须全尾地活着已是大幸,他现在又没了用,想死乔郁绝对不会拦着。

他语气冷硬,心狠歹毒都挂在了明面上。

元簪笔欲言又止,乔郁望着他,忽而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道:“怎么?元大人有话要说?”

若是元簪笔能说出可怜方悦的话来,他一定会大笑元簪笔虚伪至极。

方氏案元簪笔虽不是始作俑者,但也在后面推波助澜,如今方悦家破人亡,他倘若再可怜方悦,那就可笑得不能再可笑,无耻得不能再无耻了。

不过他知道,元簪笔确实有点爱救人的毛病,倘他是元簪笔,一定会让乔郁死在狱中,哪里会有之后那么多麻烦事。

元簪笔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睛望着他,也只望着他,和他说:“血渗出来了,你轻些。”

乔郁被他轻飘飘软绵绵的对答弄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乔郁心中清楚的很,这不过是元簪笔的话术罢了,这种时候,元大人哄他,怕不是连此生只喜欢他一人,愿同生共死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更何况不过在他面前装装可怜而已,他闭上眼,心一硬,道:“天色不早,元大人可以回去了。”

滚被他生生咽下,一时之间噎得自己格外难受。

元簪笔颔首,却道:“五日之内手都不要碰水。”

连句解释都没有,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刺得乔郁心口都疼了起来。

他想,谁要是再睡元簪笔不会说话,他一定要挖了对方的眼睛,有眼无珠的东西眼睛留着也是无用。

乔郁一言不发地坐着,直到元簪笔的脚步声听不清了,才抬起手,看了看被血渗湿的纱布。

其实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元簪笔骗他和利用他,而是元簪笔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他的身份,世家千秋万代才是好事,他何必参与其中自毁江山?

就算元簪笔当真骗他了如何,就算元簪笔利用他了又如何?朝中多年,乔郁再问真心已是天真至极,难道他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难道乔郁不曾骗过元簪笔,不曾想接别人的手取他的性命?

乔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第一次知晓原来棋差一招是如此憋闷滋味。

他骗人,人也骗他,他将旁人视做报仇的物件,旁人也未必不是将他看做是杀人的利器,一切本该如此。

唯独对方是元簪笔。

乔郁半闭上眼,想起第一次他,弹珠射穿窗纸,元簪笔开窗,满面怒容。

乔郁朝他一笑。

元小公子啪地将窗户关上了。

乔郁颇为得意自己准头了得,日后定然是不世的将才。

他对侍女道:“我送了南海珠过去,可不算失礼。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往而不来,亦非礼也,我都这样了,他再不理我,失礼的可就是他了。”

侍女听着他的歪理邪说,重重地叹了口气。

乔郁满腹期待地以为下午会有人来,结果风平浪静。

他思索了半天,又上了墙,对着关紧的窗户连射四五颗银珠,把雪白的窗户纸打出好几个洞。

元小公子拿着书本,气得脸色发白。

他实在想不明白兄长为什么会对这种人家礼遇有加!乔大人他未见过,只是这乔公子,实在不容恭维,难道他平日里没事干,只知道讨人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