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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111)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虽然身负全家性命,但他还是由衷地感受到了生活不易。

当日他也是敢拍着桌子对元簪笔说老子不去的人,而今却只能在俩人手里左右逢源——还不受待见。

乔郁阴阳怪气地说:“不敢,若我和元大人成婚,定然是一对怨侣。”

乔郁性格张扬,元簪笔沉稳,两人性格尚算互补,可惜政见分歧无可弥合。

“拿女孩跑了,”乔郁道:“梅将军,推本相回去。”

梅应弦眼角一抽。

有元簪笔在这,这活怎么也轮不到他吧?

他看了一眼新书房到卧房的距离,他大概还得听乔郁阴阳怪气地骂他十几句。

梅应弦求救似地望着元簪笔。

乔郁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元簪笔已将他推走了。

元簪笔站在月色中,身上甲胄反着光。

梅应弦仿佛看见了救苦救难的漫天神佛降世,恨不得跪下给他叩头。

不论怎么说,能不送乔郁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乔郁看着元簪笔平静的侧脸,有什么讽刺的话想说,想来想去,竟也想不到一句能把元簪笔气哭的。

以火场那日元簪笔对他的担忧程度,或许此刻他拔剑自刎,能把元簪笔吓得大惊失色吧。

可他为什么要为了和元簪笔置气,拔剑自刎?

他有毛病吗?

元簪笔将乔郁推回房中,然后不言不语地将他抱上床。

乔郁看他沉静的脸气得牙痒。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半天没看见去一页,只因元簪笔坐在不远处。

乔郁开口,却不提大局,“你知不知道,方氏要杀本相?”

元簪笔不语,这个反应在乔郁眼中和默认没有区别。

“那你知不知道,方氏派来的人一人一剑就足够将本相剁成肉泥,要是方鹤池有心,说不定你还能吃上饺子。”

元簪笔张口欲言,乔郁立刻道:“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晚来一刻,本相就当真会死。”

乔郁绝口不提和梅应弦的筹谋,咬死了元簪笔不来,他和元簪笔就会阴阳两隔。

死字一出口,元簪笔似乎愣了愣,他半天才道:“我知道。”

我不会让你死还没出口,乔郁就一把将书扣在了脸上,含糊道:“滚!”

倘若元簪笔同乔郁性格肖似,大概会十分得意自己能把乔郁气成这样。

乔郁喜怒形于色,却仅流于表面,只要需要,无论是被捅了一刀又要开怀大笑,还是得意洋洋时让他哭丧,他都信手拈来,他情绪变化得极快,难怪有人觉得他似乎有些什么疾病。

只是对元簪笔,却少有真诚,仿佛他还是十五六的少年人似的。

元簪笔一句话就能让他欣喜,几个字就够他如坠冰窟。

此时重重心绪重合,乔郁原本被风吹干的泪意竟又上涌,他呼了口气,才发现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当着元簪笔面哭太丢人,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元簪笔定然会看他笑话。

元璧半天没听到乔郁言语,但见他呼吸平稳并无异状,伸手掀了他脸上的书。

乔相白璧面容,眼尾却被熏得泛红,水痕自上滑下,不似美玉有瑕,倒如玉髓裂隙而出。

元簪笔不曾想到乔郁如此爱哭,不知作何反应,将书又扣回乔郁脸上。

乔月中没等来安慰,却只见黑影落下,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一串眼泪珠子似得滚下来。

“你瞎了吗?”乔郁哑声问道,声音带着哭腔还不忘颐指气使,“本相在哭。” 话音刚落,一个轻飘飘的东西落到了他胸口上,乔郁伸手抓住,指尖一捻——只是条手帕。

乔郁深吸一口气,道:“元簪笔,在本相眼里,世家就如同朝悬崖狂奔的马车,”这是他的真心话,皇帝容不下世家,尤其容不下这些会挑战皇权的世家,“宁佑十年的事情,我们这位陛下没有忘,无论十年,二十年,他绝不会让世家长久。”

然而元簪笔想的不是怎么从马车上跳下来,而是和马车绑得更死。

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心焦?

亲近之人皆死,还有一个元簪笔找死。

况且找死这人又不理解他的用心!

元簪笔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乔郁摇了摇头,“和你说这么多,本相也是在找死。”他冷漠地下了逐客令,“快滚。”

他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疲倦。

下一刻,眼中疲倦委屈皆成震颤。

元簪笔低头,冰凉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铺天盖地的狂喜让他头晕目眩,那点刚刚思量出的理智顷刻间烟消云散,乔郁恍惚间看见他冷冷地瞥了眼狂喜的自己,神色冰寒,仿佛一把尖利的刀子,满腹野心算计的乔大人冷红的嘴角翘起个有血腥气的笑,道:“乔月中,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