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辞想像了一下七叶用那张冷冰冰的脸认真叫‘伯伯’的样子,一定十分可爱。
可不知为何,老乞丐盯着七叶看了一会儿,突然生起了气:“让开让开!谁要跟你这短命鬼理论,晦气!不给就不给,老汉还是去别处总行了吧。”他十分嫌恶的拍了拍自己的袖子,仿佛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千辞心中一动,电光火石间,老乞丐向千辞这边抬了抬眼,只这一瞬间,千辞就看清楚了,这老乞丐眼睛清明,敏锐明亮,全然不像一个垂暮老人,再加上他说的那些话...她今日莫不是遇上高人了?
千辞将几个纸蜻蜓悄悄放入袖中,走上前拦住老乞丐:“前辈且慢,您若想要这些都可以送您。”
千辞见他停住了,接着说道:“前辈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提出来,在下会尽可能的满足您,但请您借一步说话。”
老乞丐果然停住了,他没好气的说道:“什么都可以?”
千辞说道:“什么都可以。”
只见那老乞丐眼睛一转,不客气道:“我要吃春满楼的醉香鸡,得月楼的得月童鸭,东来顺的松鼠鳜鱼,还有百花楼的神仙酿,鸡鸭鱼肉老汉要吃最鲜最热乎的,酒要去年腊月初六酿的,你买得了买不了?”
春满楼,得月楼和东来顺分布在京城的东南北三个方向,距离相当远,这老乞丐明显是在刁难她。只可惜她功夫虽不算极好,但轻功却算得上数一数二,所以这不是问题,只是这酒有些难办了,等下,百花楼...这个名字,似乎是她家的产业?
千辞微微一笑:“自然是买的了。只不过在下家中行商,走的商道并非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老路,而是在下得收些礼头才能做得了买卖。”你得有些真本事,咱俩这交易才能做。
“麻烦。”那老乞丐不耐烦的指着七叶,“他现在只有八九岁记忆,且并不知因何而起,是不是?”
千辞拱了拱手:“一字不差,请前辈稍等,在下即刻回来。”
七叶不太明白两人说的什么意思,不安的拉了拉千辞的衣角:“姐姐...”千辞的心跳漏了一拍,七叶现在固然还是八岁的神志,但外表看来还是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子,冷不丁的拉着她的衣袖可怜的叫她姐姐,真是...太犯规了。
千辞捏捏他的手心,将袖里的纸蜻蜓偷偷塞到他手里,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两人的小动作,千辞察觉他的手有些冷,便牵起他的手用力攥了攥:“七叶听话,我一会就回来,你先和这位前辈待一小会儿好不好?”
七叶拧起了眉,明显是不乐意。
“等我回来给你买糖葫芦?”
七叶没有反应。
“嗯...糖人,对,糖人怎么样?我给你买五个好吃的糖人怎么样?”
七叶摇了摇头。
千辞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现,有了想法,她的想法就是——虽然人的记忆丢失了,但是情感不会,于是...
她凑上前,踮起脚在七叶的嘴角吻了一下,恰巧此时花灯节已是到了最盛大的时刻,天空中焰火齐齐绽放,光影印在人脸上一明一暗,千辞偷笑了一下施展轻功离去,只留下七叶愣在原地,耳朵被焰火勾的红透了天。
“一炷香的时间回不来,老汉便不等了。”老乞丐在后面喊道,说罢他真的在肥大破烂的袖中摸索出一根香,瞥了一眼七叶,“走吧,还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呆子。”
两人找了处寺庙,因着今日是花灯节,连僧侣都不在庙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影。老乞丐随手将那香插进佛像面前的香炉上,歪歪斜斜的不成样子,然后扯了个蒲团,歪身靠着桌腿歇了。七叶走上前,将那香摆正后才找了处干净地方坐下。
“装模作样,”老乞丐哼了一声,“敬他有什么用,上辈子还不是活的那么惨。”
老乞丐说话老神在在,七叶不想多问,只闭着眼睛在心中默诵大般若经,老乞丐依旧骂骂咧咧:“这辈子还是个短命鬼,蠢人,呆子。”
见七叶不理睬他,他也不说消停,反而得寸进尺,凑到七叶面前来,仔仔细细的上下审视他,直到七叶睁开了眼,他才闪身离开,但眼神依旧没有离开七叶的脸。
他盯着七叶微红的耳垂,嘟囔道:“明明没有情魄,怎么还是变成了这幅蠢样子,难道我记错了?”
这话说的模糊不清,不管是刚进门的千辞还是近在咫尺的七叶都没听清,千辞风尘仆仆的进门,耳边呜呜风声还没清净,只看见老乞丐嘴里嘟囔,而七叶则是全然将注意力放在了千辞身上,根本没有在意这句话。
佛前燃香最后一小截化成灰落在炉里,千辞提着三四个纸包闯进来,微微喘息,七叶急急走上前扶她,见她额上全是汗,她却只是笑:“前辈,说话可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