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将军和他带领的大军,一个也没能回来,全都葬身敌营,成了异乡的累累白骨。
人们心中或惊惧或害怕,唯独七叶明白,这个埋骨地,是将军自己选的。
战无不胜的将军最终还是选择了马革裹尸而不是荣归故里,他披着战甲,执着旧剑,以年少时心怀的热血赤忱和苍老疲惫的古木身躯赴了一场再不见故人的玉门关。
犹记得,皇宫城下,将军昂首披军旗,那时正当少年,意气风发,如今一将终成万骨枯,老将军呐,终究是要化作一抔黄土,下去见他心心念念的那些战友们去了。
可是,老将军或许觉得自己战死沙场算得此生圆满,但在场的百姓——受秦老将军庇护了几十年的大夏子民不会这么想,他们只觉得——他们的天,塌了。
王左丞垂眼掩去盘算筹谋,再抬眼时,已是满心满眼的痛心疾首,他指着刘寅骂道:
“刘寅!你自诩为国为民,可如今呢!舍利子下落不明,老住持陨落,秦老将军如今也战死,我朝带来如此厄运!你敢说这一桩桩、一件件和这妖僧没有关系?”
王左丞果然是掌控人心的能人,只用了几句话就将局面瞬间倾覆。
刘寅尚没有从老将军战死一事中缓过神来,就被王左丞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
他失神喃喃道:“战败了,竟然…败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这一声声指责将人们的思绪带了回来,仿佛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所有人愤怒的面孔立刻转向了七叶。
“都是因为他,大夏才会战败,将军才会战死!”
“如果不是因为他,怎么会在祭天游这一天传来战败的消息?这是老天降下的惩罚啊!”
“对!他还偷了舍利子,杀了老住持,绝对不能放过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愤怒、怨恨、憎恶、孩子的哭声、女人尖利的怒骂声...无数的污言秽语铺天盖地般的朝七叶一人涌来。
七叶内息开始翻涌,游历人间几年,他本以为足够了解人心,通透了人本性的贪嗔痴怨,可没想到,他还是难以承受住这千千万万的锥心之语。
人群的骚动就连镇守的军队都要压制不住,混乱的场景终于让刘寅清醒了几分,他缓缓转过头,阴冷的目光让所见之人都为之心悸,仿佛嘈杂的声音都小了些。
他的目光仿佛毒蛇一般,游走各处,最终死死地盯在了七叶身上。
“七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嗯?”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挑,像极了毒蛇嘶嘶的吐出蛇信。
“你当真杀了住持,盗走了舍利子?”
七叶暗暗运行着全身周天,昨日气血亏耗太多,今日只不过支撑着完成这些繁复琐碎的礼节就已经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气力,如今连说句话都要用内力逼出来。
他面色不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一句话,局面便已剑拔弩张。
王左丞见事情如他所料,又添了把火:“公公看见没有,这妖僧自己已经承认了,你还要继续护着他吗?”
左丞凑近了,在刘寅耳边说道:“你乐见其成的看着秦淮王的女儿陷入情网,可情之一事难以控制,公公怎能确保,七叶....”话未言尽,可意思已经明明白白。
国子祭酒一旦动心,就要被除以极刑,这个规定,是刘寅定的。
刘寅从来都认为,这世上最为肮脏脆弱的就是情爱,在宫里的日子他看了太多人上一秒还在你侬我侬,下一秒就已经拔刀相向。
情爱这两个字在他这儿是最不堪入眼的东西。
所以祭拜天神的人,绝不能动情。
细细思量,刘寅的眼神越来越冷,最后已经带上了杀意。
怪不得,秦老将军一声征战无数,怎么可能对上曾经打败过的胡虏却战败了,而战败的消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祭天游这一天传到京城。
刘寅带着最后一丝耐心问道:“我问你,你对千寻川那个丫头,动没动过情?”
继续道:“你若说没有,我还能留你一条命。”
七叶答道:“并非动情。”
刘寅心里刚松了口气,下一秒就听见七叶说:“早已情深。”
刘寅瞳孔微缩,眼里的温度骤降:“你找死!”
只见刘寅迅速出手,一双银弯刀混了内力,直冲冲的朝着七叶的肩膀刺去。
若是往日,七叶定然不可能被他伤到,只可惜现在的七叶连站着都是堪堪支撑。
一双弯刀准确无误的刺穿了七叶的肩胛骨,浑厚的内力将七叶逼得后退了几步。
七叶死死握着紫竹棍,指尖都泛了白,紫竹棍嵌入大理石台面半寸,生生的留下一道极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