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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高低(72)

作者: 半吐云 阅读记录

人家朝内有人,自己却孤苦伶仃,连被拎着领子的丈夫都不愿意为这个家出头,袁惠方洒下委屈的热泪,“这叫什么?这叫为非作歹、执法-犯法,这就是以权谋私!”

刘茂松扯下她的手指,边抚着衣领毛边边瞪眼,“你就知道胡说,都是一条街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猛然看到人群里有自己的熟人,忙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朝他们点头,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利群烟分发。

袁惠方见丈夫不捧哏,也不着急,一手指着街对面的毛信霞家,“多加两层就是四百个平方,能换市中心四套房子,能换八十万现金呢。她家能盖,我家也行!”

“我家也行!”也有眼红的邻居呼应,“拆个屁,老子不拆,看谁熬得过谁!”

“对!有本事停水停电啊,我家也不拆!我告诉你们,谁签协议谁就是叛徒!”

“拉倒吧,真要拆还不知道等哪年,人家就是摸个底。再说,这都是摸第三回 了。”还有人对此抱悲观态度,“都五年了,大姑娘也摸成老妈子,人都长肉,怎么着还不许我们改善下居住条件?”

袁惠方白出头了,人群愤慨的重点从违章建筑转到装修补偿上。她去找刘茂松,发现滑头又懦弱的男人早不知道溜哪儿吹牛去了,工作组落单的人也回了。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对着联通店里伏小板凳上写字的袁柳恨声道,“老子下学期就送你去念书,你给老子去考,考个大学去当官。”

袁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老板椅上溜下给袁惠方的大茶缸子里加上了热水。袁惠方叉腿坐马扎上气了会儿,眼见着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她端起茶缸子“咕噜咕噜”全部喝下,边骂边回厨房做午饭。

这时她要是隔空喊刘茂松就会有及时的回应,“猪肉汆汤还是红烧啊?”

刘茂松不晓得从街道哪家邻居门口骂过来,“红烧你-妈啊?这个点儿红烧你几点吃上饭?”

袁柳站在联通店门口左看看右看看,确认父母已经在这一来一回中达成了和解,她松了口气,小屁股落在马扎上开始看动画片。

“小柳,小柳?”毛信霞的女儿从店门口另一侧探出脑袋,她招手,“给你吃。”

袁柳又回头看了眼母亲,确定她暂时不会从厨房回来,上前接过小伙伴给的汉堡,咬了口后对她笑,“你的呢?”

“我吃过了。”毛信霞的女儿打扮格外洋气脱俗,她妈是城中村出名的一枝花,女儿就是最有潜力的一株蓓蕾。

毛信霞家的楼房在城中村鹤立鸡群高达七层,自然六层、七层住不了人,也是赶在去年政策收紧前加班加点建起来的。为此袁惠方也深受启发,在毛信霞还没完工时就找了施工队。但人家忙,推了半个月才开工,第二天就被城-管给抓了现行,说违背了政策不许乱搭乱建。

由此,吃了政策信息时差大亏的袁惠方格外厌恶毛信霞。说是格外,因为她之前也没多喜欢人家。毛信霞结过两次婚,第一次离婚后带着拖油瓶女儿嫁到了现在的男人家。还不三不四地开了个理发店,之所以说“不三不四”,因为毛信霞家理发店门口的灯有时会跳到粉不粉、紫不紫的那种暧昧颜色。

嫁了两个男人、开理发店的毛信霞冬天都穿毛呢裙子,身材前凸后翘,大发卷从颈后垂到屁股上,坠坠晃晃的像是电视广告。这和常年保守穿着、秉持不漏不破、优选红黄蓝绿纯正颜色的袁惠方形成了强烈对比。不晓得从谁的破嘴里说出来的,“毛信霞是一枝花,袁惠方就是一头老母牛,还是带斑点的。”因为袁惠方皮肤不好也不注重保养,脸上青一块黑一块还留一块白。

老母牛袁惠方常年坐在自家联通加盟店门口对着毛信霞的理发店横鼻子竖眼睛,还总教育袁柳,“你不要和毛信霞女儿玩,那么小就涂口红穿连衣裙,和她妈一样不是好东西。”

袁柳自然唯唯诺诺不敢吭声,但袁惠方不再时她还是会偷偷和毛信霞女儿玩,原因很简单,这个和她年纪相仿、读幼儿园大班的小姑娘对她非常大方,而袁柳玩伴不多,她格外喜欢这个小伙伴。

大大方方的代价就是袁柳坐在小马扎上吃汉堡,任由毛信霞女儿折腾她头顶上的辫子。

“宿海,你今天又想给我扎辫子啊?”汉堡里的肉味道很好,和袁惠方做的口味截然不同。袁柳问叫“宿海”的小姑娘,忽然发现一丝不对劲。

烫着卷刘海、留着长发的宿海正拿下袁惠方放在蜂窝煤炉子上的水壶,将一把细长剪刀放在上头烤着,“今天咱们给你烫个新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