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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高低(422)

作者: 半吐云 阅读记录

“谢谢妈。”宿海笑呵呵地揣钱入袋,坐到椅子上对着镜子开始折腾自己的头发。爆炸头玉米辫丸子头大波浪小波浪烟花烫这些她都试了个遍,年纪轻轻,发质损害得厉害。宿海现在就老老实实地整了个披肩发,中间分界,乖顺温柔。

屠格涅芙娃一脸忧郁地进理发店时宿海还没留意,等坏丰年撑着椅子靠近她,低头磨指甲的宿海被吓一跳,镜子里的大眼睛对上小眼睛,“坏丰年?!你怎么又变样了?”

丰年难得穿了个POLO衫领子的褐色连衣裙,脚踩三十块的白球鞋,头上压着顶鸭舌帽,眼睛有点肿,脸色格外暗,她摘下帽子,一头蓬炸如花盘的头发露了出来,“就是……有点儿忙,没空打理。”这还是三千块的发型底子,经过好几个月后早看不到昂贵的技术品质和时尚风格,丰年没法子还勉强扎了个球在后脑勺,“帮我剪了吧。”

这次她没说“你看着剪”,她说小海,帮我剪个板寸,能多短就多短。

宿海说你要出家出门左转,坐309路公交车去柏州郊外的莲花庵,兴许那里的老师傅手艺好,完事儿还能给你点两行香疤。

“我这段时间想在柏州安心读书,准备论文的事儿,不想为这头草费神。”丰年说,硕博连读五年,她目前“才”发了两篇C刊和一篇北核,这半年基本没写出来什么东西。

哦,削发明志。宿海说那也行,要不我给你一左一右各剃两个“C”,找点好兆头。

丰年说这个看你,雕花刻鸟你随意发挥。说完就有些疲惫地闭眼,任宿海将她的长卷毛剪得如雪飘坠。宿海的剪刀擦得越来越近,“坏丰年,你念经呢?头歪了。”

丰年睁眼,“说不好奇,我打瞌睡了。”她眼睛不肿时小单眼皮才格外紧致有精神,现在挤得眼睛剩条缝。

“你回来能安心读吗?不得包馄饨?”工作时不喜欢聊天的宿海和屠格涅芙娃进入了Q上的状态。

“也包,我和我妈说好了,只包早上的。下午和晚上是我自己的时间。”宋绘香一个人支撑馄饨店,生意还是平平稳稳,人已经老得多,这两年白头发冒了无数根。丰年心一软,就主动说帮忙。

“那你上哪儿看书?你家那店不吵吗?”宿海又摁丰年偏离的脑袋,“别动。”

“我……”丰年在柏州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的“家”,回馄饨店还只能和以前一样住小隔间,回象牙镇又得被爱面子的怀湘龙当品牌招徕人情,“我去图书馆。”虽然俞任邀请过她,但那毕竟是人家房子,偶尔借助可以,一两个月就太打扰。

宿海手里已经换上了电推子,细微的碎发溅到丰年耳根后,宿海说我真的推字母了啊,“C”还真有点儿难。

“那就‘H’吧。”丰年说我姓怀,有理有据。

宿海很快给她推出了个‘H’,丰年照镜子后觉得还挺不错,“这边也来一个,对称。”

傻了吧,这种就得不对称才好看,剃俩字母傻兮兮的。宿海说下一次我给你换个字母,“T。”

丰年的耳廓莹红滋润,“不要那么显眼,而且我也不喜欢用符号概括自己。”

“嗯,那就‘1’,要不‘0’。”宿海笑着给她擦干净碎头发,这才进入正题,“怎么回柏州了?不陪她?”

丰年看了眼理发店里的人,说不用的。又坐了会儿,“小海,你有空吗?”

宿海和丰年就上了出租车,丰年说去莲花庵。莲花庵里现在有莲花,黄瓦红墙,篁竹青青。因为人得少来,也不用买门票,有心的捐点香火钱,没钱的就随意看看,拢共就几座大殿和平实的尼师住房。

“坏丰年,你来这儿踩点啊?现在你遁入空门不合适,你谈恋爱中呢。”宿海坐在荷花池旁甩着腿,里面的肥美金鱼比俞任奶奶家的还要大个儿。

丰年说就是来个安静点的地方瞧瞧,侧耳倾听,还有唱经的声音。宿海说这音响效果一般啊,电流声有点儿大。为什么尼姑们不唱?用音响?菩萨不值得个森海塞尔吗?

丰年笑了,“也许菩萨听心的。”

“你早说要安静,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宿海说莲花庵的静在于人少,你看,杂音还是挺多的,就那音响我听着都头疼,不如不放。晚上的柏江才好呢,虽然有路人三三俩俩,但都互不打扰。那会儿掌规矩的是江水,是风,不是人。丰年眼睛睁大,“小海,你有诗意。”

小海,你为什么总那么静气?丰年又问大姑娘。

“我不静啊。”宿海说我妈让我小点声吃面条,我做不到,爱吸溜。我洗澡时还要唱歌。前天去搏击,我闹腾了两个小时,回家趴床上都不想动,“坏丰年,我怎么觉得你特别不开心啊?你和宋姐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