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远近高低(346)

作者: 半吐云 阅读记录

“其实一天就这会儿忙一点,我也考虑加个人。但自己咬咬牙能顶下来,就不想花那个冤枉钱了。”袁惠方忙里偷闲和小齐说话,手里动作一直没慢过。她将盒饭按照相邻的楼层系好,再装到筐内。

过了会儿,飞驰着自行车的袁柳回来了。她看到小齐就笑吟吟的打招呼,“博士姐姐,又见到你了。”再将盒饭框子绑到自行车上,“我先去送,过会儿见。”

宿海也匆匆打了招呼就回店里帮忙洗头,齐弈果看这俩孩子忙得脚不沾地,她感慨道,“真厉害。”

“就是过日子呗,踏实。”袁惠方夸自己女儿,她扶着腰时忽然脸色变了,咬着嘴唇皱眉想坐下,一个趔趄靠在墙边后整个人就滑下来。齐弈果忙去扶她,却发现袁惠方左臂无力垂下,连搭在她胳膊上的力都使不上。

袁惠方不好意思地被她扶起,说这几天没睡好,头疼给闹的。

小齐说我先帮你看看,检查了下眼睛舌头,又问了些问题。她的表情严肃起来,“阿姨,你得去医院做全身检查,我担心这是中风先兆。”

袁惠方抬起她青黑的浓重纹眉,“不会吧?中风不是瘫痪吗?我手脚利索着呢。”

齐弈果不信,她也知道袁惠方讳疾忌医,等袁柳回家后她和这孩子讲了,“一定要早去检查,迟了很容易偏瘫。”她有些同情地看着早早要顶半个门户的初中生,“我帮你给我爸爸打个电话说一下,不用担心去医院没人接待。”

袁柳显然被吓愣了,用力地点头,她又回头看着框内的盒饭,还有店里忙着接电话的妈妈,咬着牙关在下决心。

“小柳,你家里还有谁能帮得上忙吗?我是说亲戚之类。”齐弈果问。

袁柳说家里就她和妈妈,“我亲生父母在松阳,几乎不来往了。这边亲戚也指望不上。”袁柳眼里泛着泪花,很快她擦干了,“姐姐,谢谢你。明天我就带我妈去医院,麻烦您给叔叔说一声好吗?”

齐弈果看着这孩子心事重重地又踩上自行车去工大宿舍区送餐,想了想还是拨了俞任的电话。她一说完俞任马上就讲,“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弈果。明天我也会请假陪着去的。”

两人说完正事就无言,最后小齐问你还好吗?

“弈果,我很好。”俞任听出她语气里的纠结,忍了会儿,“你应该把精力放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

齐弈果苦笑了下,“我知道。”

她独自回了酒店,里面原本有些乱的房间已经被整理好,喝剩下的半瓶葡萄酒被留在床头,杯子也被保洁贴心洗好放在一旁。她懒懒卧下,强迫自己再睡会儿。过了几分钟,又坐起来倒了杯酒。

在柏州的孤独和在美国不同,此地物非人也非,虽然俞任给了她一个体面的结局,但齐弈果心里更难受。她一口喝完酒,抱着头默默哭了起来。

人家十几岁的小孩都能那样精神饱满地投入到并不舒适的生活中,而她有了学历和光明的职业未来,更逃开了家里的控制,快爬出坑时在看到外面世界后只觉得累,甚至想松手任自己滑下。

曹芸在照顾她的那段时间曾说,果果,你看着像在和家里较劲儿,和自己较劲儿,其实你没较上劲儿。她说生活带来的无力感我深有体会,你还没有。

齐弈果说她也尝够了,一次次分离,一次次被执拗的老何逼到窒息,她怎么会没体会?无力感不就是连豁出去的勇气都没有吗?最多就是吼两嗓子。曹芸看着她的眼神有时像看她儿子,那一刻也是。

昨晚曹芸在电话里中问出来,“你心里还有些爱她?”

“嗯。”齐弈果说很难形容她和俞任在精神层面上的契合。她性情好,言语行动都给对方留足空间,她把磨人的砂子藏在脚底,把晴空万里留给恋人。

“那你呢?”曹芸问住了小齐,“你呀,总要有个能兜得住你的。”

兜得住你名为奋斗的单向逃离,兜得住你能言善辩却脚底绊蒜的性子,也兜得住你面对孤独时脆弱的游离,还兜得住你心里深处有另一个人的事实。曹芸说我在你面前没吃过醋,因为你对我的爱太汹涌,我知道你眼里那会儿容不下别人。但我现在莫名吃起那个女孩的醋,她怎么能看你也这么深?

弈果,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哪怕知道你这样软弱,我还是忍不住第二次沦陷。可你明明放不下,为什么还接受了我的奔赴?

“我不愿用‘首鼠两端’这么难听的话形容你,我其实更想用‘趁虚而入’来形容自己。不光彩。”曹芸在电话那头的哭泣隐隐约约,齐弈果愁得失眠一夜。

借着酒劲睡了一下午后,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尽量让自己看得精神些。还剩五天的房间提前退了,她提着箱子回到了医院家属小区,敲开家门时看到老何惊喜的脸后,小齐笑,“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