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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高低(206)

作者: 半吐云 阅读记录

远处云彩还挂着夜行的黑色,还被早起的日头镶了金边,涛声是清晨静谧的鼓点,不远处渔船上的桅杆静悄悄地伫立着,港口的旗帜在海风中拂动。俞任看到眼前景象时顿没了起床困意,她“啊”声还在口中,小齐已经拉过她的手站在半边山下的海滩上,她看了眼俞任,小姑娘脸上隐着感动。

风景面前,人不必多言。俞任看着黄白浪潮卷土而来,唾沙而退,心境渐渐开阔了起来。

站了许久,齐弈果拉她坐下。顾不上衣服弄脏,两人靠着肩膀看着远处,等日头从黑橙的云间露出了峥嵘,俞任才敢出声。她的手还被齐弈果拉着,掌心又贴在一起时,齐弈果说昨天问你有没有看过夺宝奇兵,是因为里面的“约柜”。你知道约柜里有哪些宝物吗?

俞任回忆了下,据说有十诫,还有摩西的哥哥、亚伦那发过芽的手杖,还有个金罐子,“你要带我去探宝吗?”她问小齐。电影里纳-粹企图夺回约柜借以统治全世界,她问小齐,“你有你的约柜?”

齐弈果的头垂下,手却还紧紧抓着俞任的,“是,我想坦白,我有自己的柜子。”

小齐说她强行比较下,并非对宗教取笑。她柜中的金罐子里装得并非玛哪这种神奇的食物,而是她的技艺、学历还有各种证书,我以后是靠行医吃饭的。还有两块石板,没镌刻十诫,而是普通的人伦道德规范和家庭教诲。

我的手杖没什么祭司之权,无法预示基督的复活,只能证明我自己的心活过。它发过几次芽,一次是十六岁刚定段,可我喜欢上我的英语老师,所以放下棋手的职业生涯要认真读书。读书真的好辛苦,夜以继日赶了两年才考到年级前三十。第二次芽是我的师姐,说好规培后留在上海,她说放不下孩子,还是回老家了。

俞任想了想,“柏州工业大学那位不算发芽?”

头被齐弈果往自己怀里摁了下,“你记性能不能别太好?”

俞任笑着将脑袋靠在她肩膀,“没法子,天生的。”

“柏州工业大学的那位……就是我的英语老师。她教了我两年就去读研了,后来留在大学里工作。”齐弈果感觉到俞任有点冷,“你再靠近点。”

“就发了两次芽?我以为十次八次,像豌豆发芽一样一路通天呢。”俞任说。

小齐笑出声,“你当我是风尘浪荡子?不过,第三次芽是因为某个假装正经其实孩子气的人,她虽然老嫌弃我蹭吃蹭喝不正经,但心里应该是有我的。”

俞任的脸烫了,她贴着齐弈果的丝滑衬衫不说话。

小齐撇嘴,“我不知道这个点儿讲这些算不算乘人之危,可我知道有些……”她想说自讨没趣,而俞任这时抬头看她,双眼聚汇了潮气。小齐忍不住凑近替她摘了眼镜,端详再端详,在俞任的左眼和右眼各亲了下,“彩彩,我喜欢你。喜欢到夜里熬夜更精神,喜欢到早上开车不瞌睡。”

女孩眼中的潮气在翻滚,海风吹动她的睫毛发丝,俞任闭上眼,唇上又被小齐亲了下,“我年纪大,该我占便宜的。”

俞任虽嗔但笑,“你真的好俗。”她的手却重新抱住了齐弈果的腰,埋头好一会儿,她其实有些怕。这样的美好她在柏江边也拥有过,汽轮的声音还隐约回响,而那个人早就走得远远。而齐弈果的柜中显然不全是珍宝,还有沉重的诫令。

小齐的电话这时响了,两人就此分开拥抱,小齐接了电话后拉俞任起来,“老洪喊我们上船了。”

老洪五十上下,早就在小型渔船上等着她们,他的妻子也随船而行。夫妻俩都是本分而话少的本地渔民。本来可以载十几人二十人的船只这时显得空荡荡的。俞任看着夫妻下网、拖网,齐弈果则手拿两根鱼竿招呼俞任,“来帮姐姐撑着点啊。”

老洪妻子这时回头看她们笑,“齐医生和妹妹真好。”

小齐面皮厚,“是呢,我和妹妹长得也像吧?”

人家看了眼,表情虽然迟滞了下,还是点头,“嗯,像。”

人随着船起伏于海面,齐弈果捞起船上遗留的草帽给俞任戴上,“别晒黑了,姐姐会心疼的。”

“齐弈果,你好好说话。”俞任瞪不上劲儿,眼睛里总有笑意。小齐则露齿,后来也很少说话,只看着老洪忙活,帮着俞任收线拽上来一条小黄梅鱼。

俞任捧着鱼兴奋地叫,见小齐仍旧是笑,“你不会这么小气吧?真不说话了?”

小齐摇头,坐在俞任身边微微探头小声说,“我怕我现在正经起来……就忍不住。”俞任将黄梅鱼扔进她怀里,“一边儿去。”

旅游旺季时老洪的船载散客出海一次能收几千块,今天为了小齐她们却免费供应包船。收网后,老洪还对着捞上的小海鲜说不好意思,“今天光景一般,就收上来这些小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