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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笺(132)

作者: 走走停停啊 阅读记录

他们走到停车场的昏暗处,忽然冒出几个高个子的黑影。愈存警觉地伸手把小田太太拉在身前,有两个黑影已经对向从到他们面前。

其中一个手里闪亮的一刀白光,刺进来。“狗汉奸,死走狗,早点去死。”他用力捅进去,向着愈存胸口而来。反应迟钝的小田太太瞥见刀锋,惊叫起来,身体挡住了愈存躲闪的方向。短刀扎进愈存右肋下,他一把按住了握着刀柄的手,看清正是路口发传单的几个男学生。

那学生大概是第一次用刀,腕力不足,隔着衣服扎得不深。愈存手上略一使力,他被逼得松了手,初生牛犊,竟还想补一刀,被愈存故意地一掌推远,他是想放他们走的意思。慌乱间他们领会不到,几个年轻的同伙还想拥上来。

旁边的小田太太还在用日语惊叫,尖利的声音擦破夜空。愈存只好跟着她用中文大喊:“警察、警察,有歹徒。”算作提醒他们。

他一用力喊,伤口马上涌出鲜血,浅色的衬衫上立刻绽开一朵血色的红花,动态的,不断蔓延着。

警察来时,愈存捂着伤口,看他们跑远,才悄悄退回汽车旁。

小田太太这时才关掉尖叫声,关切地拉开他大衣,要看他伤口,他摇头拒绝了。用日语回她:“离宏恩很近,我回去处理一下伤口,不要紧。希望没有吓到你,我叫警察送你回去。”

警察听他们日语对话,马上殷勤地派车,送小田太太回家去。

这两天正是倒春寒,夜深时路边上的残水都结了层薄冰,发白的反着路灯光。愈存叫了部人力车赶回医院,自己走进急诊间,两个值夜的护士正相对打瞌睡,看见是他进来,都吃了一惊。

“何医生!你怎么来了?”“哎呦,这是刀伤么?”

他吸着气,想交代她们,不要声张。然而其中一个已经跑到隔壁间去叫医生。

他听见她极快的语速在说:“聂医生,快来,有个刀伤要处理。”

云澜走进来看见他时,他垂着头正在自己清理伤口,一卷棉纱拿在手里。

她凑过去,俯身看了看,把他的手拿开了,伸手掩上止血棉,转头吩咐护士准备器具。她低声说:“得缝两针,你坐着别动。”听起来又像是自言自语,并不同他有关。

她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身前,解他衬衫的衣扣。出于职业习惯,她得问他:“怎么弄伤的?”等拉开他衣襟,她停住了,他身上大小的伤疤,让她一眼看不过来。

他低头等了她一刻,自己伸手把左边的衣襟掩上,低声提示着回答她:“不小心,遇到抢劫……”他这样解释。

她马上恢复了神情,动手缝针,顺着他的意思回应:“是啊,路上总是不太平。”她想,他说的很合理。

“有一点疼,要忍一下。”她提醒他。他低头看着她缝,闻到她发上隐隐的清香,觉出一片久远的安宁来,他在心底回答她:我不疼。

第六十二章 持刀

他们这里将要缝好时,隔壁传来极大的开门声,走动声和什么东西被推倒的声音。

今晚只有云澜一位医生值班,另一位急诊医生家里新添了孩子,觉得寒夜无事,和云澜商量了一声,早退回家去看孩子了。

她听着动静,不得不出去看视。她把收尾的棉纱叠好,掩在他伤口上,抬头来说:“我去看看,你自己包扎。”

“好。”

她一出去,就被诊室的情形惊了一跳,躺在轮床上的日本男人腹部插着一把长刀,旁边站着的另一个男人则挥刀在乱砍乱杀,嘴里叫嚷着日文的话,像在念咒语,没人听得懂。护士们都缩在墙角不敢出声。

那持刀的人一见到穿白大褂的医生,就逼近来,挥刀横在云澜颈上。女护士们发出一阵惊慌的尖叫。

云澜立在灯下,袖口里的手一下子攥紧了。她生平第二次,被人这样以刀相逼。冰凉的刀刃抵在皮肤上,传来尖锐的刺痛感。握刀的人显然喝多了酒,脸上泛着粗糙的潮红;手上力度却很狠,看来是用惯了刀的,他们穿着日式和服,一时看不出是做什么的。

云澜被刀刃胁迫着走到伤者身边,持刀的人立刻激动起来,哇哇叫嚷,手上力道也乱了,云澜本能的撤开一点,颈上还是沁出了血珠。她皱了皱眉,低头去检查轮床上的人。

忽然有人从身后拦腰把她拉开一步,回护到身侧去。愈存上手隔开那醉汉手里的刀刃,衣袖上应声划开一道破口,一粒袖扣掉落下来。对方马上瞪起充血的眼睛,双手举刀要还击,被愈存说的几句话,震住了,手臂停在半空中。

他用日语和他对话,告诉他,他是为成川部长和江直大佐看病的医生。同时看了看躺着的人,解释了几句,说:“你朋友的手术我来做,保他不死。”他动手去看伤者眼睛,冷冷威胁道:“你再这样耽搁下去,能不能活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