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色处生繁花(9)
“牛槽啊,你看,这可是个大好事啊。”牛队长循循善诱,“你要是做了,谁还敢笑话你!”
本以为牛槽会一跳八尺高地乐意,可看样子居然有些犹豫,牛队长急了,耐着性子稳着:“而且,牛家村人多,每个人手上布票充足,但定做衣物得到镇上找缝纫社,镇上还就那么一两家,有时候做件衣服得排上十几二十天的队,太麻烦!你看啊,就当做好事呢?”
牛槽这犯难倒不是欲擒故纵,他也不怕人笑话,是担心父母不高兴。
“我爸妈……”
“嗨,你愁这个干啥?我来跟他们说。”牛队长拍了拍牛槽肩膀,“还有,老陈头那十捆料草,你跟他都不用还了!”
这天寒地冻的,一点枯树烂草早被乡里乡亲打走了,冬日就指着那点料草生火呢,哪里还能打到十捆!
更何况牛家村周遭全是平原,连个林子都没有,捡漏都不得法。
牛队长见牛槽动摇,又加了把火:“你要是担心有人嚼舌根子,我可以保证,这是公家的事情,为了广大乡亲们劳动,谁敢笑你!”
完了又补充一句:“这不快过年了嘛?我给你发大红奖状,以缝纫组的名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牛槽当即咬了咬牙,应了!
第7章 说了一门亲事
缝纫组如火如荼地成立了,但也只是成立,唯一的标志就是村头那原先贴通报批评的地方贴上了一张通知——《关于牛家村成立缝纫组事宜》
白纸黑字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话,下面缝纫组成员名单孤零零附着:牛槽。
就牛槽一人,没了!
除了人,家伙也没有,地方更是没有。
牛槽父母直犯嘀咕,这牛队长什么意思啊,搞得跟个通报批评似的。
拨开人群转身回去,发现牛槽正在家里加固屋顶,牛槽他娘顺着梯子爬上去:“这是干啥呢!”
牛槽不说话,赌气似地取过一块砖往屋顶上摞了起来。
牛槽他娘脾气也上来了,一把夺过他手上那砖头:“跟你说话呢,翅膀硬了是吧。”
梯子下牛槽他爹连「喂」了几声,招手示意老伴儿下来,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气冲冲又顺着梯子下去了。
“你干啥,不许我说他,就他那样,哪个姑娘能看得上他!”牛槽他娘抱怨。
牛槽他爹一脸「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表情:“你啊,真不知道他为啥子这样啊!”
牛槽他娘有点懵,她知道啥,这孩子性子闷,有事从来不直说,都说儿大不由娘,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猜得出来。
“哎,你忘了我们怎么诓他回来的啦!”
怎么诓的?哦,给他寻了门亲事!牛槽他娘差点叫起来,把这事给忘了,再看向屋顶发泄似的摞砖头的牛槽,表情就不一样了。
当天,牛槽母亲宰了一只鸡,又用一块腌了很久的油光发亮的猪肉换了邻居一条大活鱼,喜笑颜开地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厨房不到十一点就飘出了异香,忙的肚子早唱起「空城计」的牛槽被勾出了一肚子馋虫,坐不住了,顺着梯子爬下来,一转身居然看到了小萍。
这个外地来的姑娘长得不十分漂亮,比之小丽更是差上很远,但胜在年轻,一张脸跟红苹果似的,笑起来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再加上写了一手好字,在当地女娃中实在是不常见,牛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萍早发现牛槽在打量她,窘迫地低头摆弄着两条大辫子:“牛槽哥,你修房子干嘛?”
牛槽想起早上被村头打更老头笑话说听到小丽嫌弃牛槽家屋顶是茅草的,铁定漏雨,谁嫁过来谁倒霉,心中郁闷至极,赶着趟儿去砖窑用粮票换了几块砖,回来摞了一上午。
但这话不能跟小萍讲,他对小丽的心思,他不欲提,闷闷解释:“漏雨,加固哩。”
风一吹,将脸上的臊劲儿吹跑一些,小萍眯眼看了一圈:“你这屋顶怕是不能用砖头,撑不住重量。”
话还没说完,好几块砖头「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把屋梁上的燕子窝都给砸落了。
牛家老娘听见响动走了过来,一见傻眼的二人又开始哭天抢地:“房子塌啦,房子咋塌啦?”
又赶紧去捧那燕子窝,直抱怨明年燕儿不来,怕是家道要中落。
牛槽被轰的耳朵疼,给小萍使了个眼色,小萍赶紧过来安抚牛家老娘:“阿婶,饭没做好吧,我帮您去,这边就给牛槽哥弄吧。”
牛家老娘倒是听小萍的,乖乖转身走了,小萍回头朝牛槽眨了眨眼睛,牛槽待在原地半晌都没动,直到小六过来蹭饭才回过神来。
“舅,屋顶咋塌了?”小六瞧了一眼,“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