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色处生繁花(38)

「哐叽」一声，一大块污泥直直落在马宝的新褂子上，马宝一时没反应过来。

地里，一个留着西瓜头的小男孩笑的前仰后咧，手上乌漆嘛黑的，一瞧便是他做了坏事。

阿斌跟几个青年互相看了一眼，趁着马宝还在犯傻的当口，放下手中插着的秧苗，掬起一捧田埂里的浑水便往马宝那里甩。

马宝被几捧凉飕飕的水浇的彻底反应过来，好家伙，这帮人是弄他的新衣服咧，赶紧看他的新褂子，只见崭新的褂子潮了一片，上面还凝巴了泥土跟草……

他的新褂子啊！他在县城买了新褂子去相亲哩！

马宝不干了，捡起地上的污泥就跟众人打起「泥仗」，一番混战，几人都成了泥人儿。

结束后，马宝往地上一瘫：“不成，你们得赔我一件褂子，我去讨老婆呢！”

“啥叫老婆啊！”刚才带头的西瓜头男孩好奇问。

“就是小琴、小花那样儿的。”小六子解释。

西瓜头男孩叫牛定子，今年刚十岁，调皮捣蛋，小六平时做着哥哥样儿，总是带着这帮小不点，生怕他们惹事。

众人听闻马宝竟也要找对象了，纷纷好奇，围过来让马宝讲讲，马宝臊地脸红脖子粗，再也不管他新衣服了，往地上一摊，给众人讲起找对象的事儿。

原来马宝年纪到了，自小又是个混世魔王「惯宝宝」，没人能管得住的，家中爷爷焦急，老人家年岁已高身体不好，天天敲着拐杖逼着儿子儿媳给孙儿讨对象。

这不，这次王婶瞧见个姑娘，人生的挺利落，又是高家村的，挺阔绰，便介绍了过来。

马宝父母挺满意，勒马宝去镇上买件新衣服去见女娃，马宝买了新衣没舍得脱，路过牛家村一通显摆就成了这样。

讲着讲着，这事儿便扯到讨衣服上了：“不成，你们马家村得赔我衣服。”

“成啊，你去找牛槽哥。”阿斌想都没想。

倒不是阿斌给牛槽找事儿，实在是最近牛队长给找了个监工，这位监工竟给他们找事儿。

却说柳先生也不知道是为难牛槽还是为难大家，苛刻地紧，什么针脚歪了，纽扣错了，一丝一毫的错儿都不许犯，只要他有一个地儿看着不顺眼就让他们重做。

众人都是穷苦生活里走出来的娃儿，也不是吃不得苦的，虽然柳先生苛刻些，但想到那高额的票子就算了，忍声提议重新做来。

哪知柳先生慎重，说是请示了牛队长，把这些残次品都处理了，重新做。

这下子众人不开心了，明明可以稍作修改的小瑕疵，怎么就废了一件上好的料子呢，再说了，精力也白花了。

柳先生可不管，囫囵将那做好的旗袍一股脑儿全抱走放进了库房。

众人后来总算想清了，牛队长都这么说了，那旗袍想不作废也难，不若大家分分穿了，于是也就听之任之了。

“你去找牛槽要一件呗，送那姑娘，指不定一高兴，这事儿就成了。”众人出主意。

马宝听着乐滋滋的，好似大姑娘已经被抱回来了似的，一拍泥唧唧的大腿就起身找牛槽去。

牛槽正在数衣服呢，他一门心思做活计，众人的叫苦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实在没想到柳先生已经苛刻到这个地步了，数来数去衣服数量都不见涨，想来是做了全废了。不成，他得找牛队长说说，正计量着，马宝哭嚎着来了。

“你得给我件袍子，你瞅瞅你们牛家村的人，这做的啥事儿。”马宝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泥地给牛槽抱怨。

牛槽见这泥人儿好半晌才认出是马宝，此番见他这模样怕他将车间的布弄脏，赶紧给领了出去。

两人站在梧桐树下，马宝说的振振有词：“给我件废了的旗袍，我可不要你们赔我这件上好的夹克衫！”

牛槽还当什么，他想法跟阿斌他们差不多，这些旗袍作废了总归也不能扔了，等事儿结束大家一起分分，届时他给他们家小琴拿上一件，岂不美滋滋？当下，也没再废话，拿出钥匙准备去仓库那拿。

哪成想柳先生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摆出一副抓贼抓赃的气势，负手在身后：“牛槽，你作甚？”

牛槽没睬柳先生，继续开门，这一开才发现，他手上的钥匙竟然不管用。

这是，把锁给换了？

牛槽这才隐隐觉得事儿不大对劲，可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正蹙眉思考着，柳先生一把抓着牛槽手腕。

“你跟我去牛队长那里解释吧！”

牛槽虽个儿矮，但那身气力可不是文绉绉的柳先生能比的，稳如泰山站着，丝毫不见动的。小寒乍热的天，柳先生拖出一头汗，狼狈不堪。

这边两人正闹着时，那头下地插秧的个个儿都扛着锹铲回来了，瞧见这场景纷纷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