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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色处生繁花(14)

作者: 林潇潇 阅读记录

一家人坐在门口吃的热闹,牛槽从村口走了过来,木头脸看不出表情,小丽捅捅阿斌使了个眼色,阿斌扒拉一口饭:“哥,怎么样啊?”

“好了。”牛槽咧嘴扯出个不算笑的笑,匆匆路过阿斌家门口。

“好了?”阿斌张嘴露出一口白米饭,这咋就好了?

第二日特意趁着午间晾山芋干的时候打探,牛槽哈了口气,洒白的阳光下冒了一层白雾:“他老婆想要件列宁装,我用他不穿的中山装裁了。”

说罢问起三大件的事儿,阿斌啧啧感叹,这小子看着憨,实则内里不傻,居然使了点手艺活就给借到拖拉机,当初他费了好大劲儿,给了好几张布票呢!

念及此义愤地随手拾起竹帘子上的山芋干扔嘴里:“蝴蝶牌缝纫机、上海牌手表、凤凰牌自行车……最好的了。”

牛槽听闻犯了难,别说什么上海牌手表跟凤凰牌自行车,哪怕是缝纫机他都买不起。

若是买得起,犯得着缝纫组还用剪刀针线嘛!

牛槽蔫头巴脑,将瓷缸里藏着的钱掏出来数了半天,一分一块的颠来数去,摞了好几个长龙,连个大团结都没有。

他家不富裕,哥嫂结婚时几乎花光了积蓄,姐姐出嫁后得了些嫁妆,偏生丈夫是个短命的,大雪天骑着三轮车去找走失的鸭子,一轱辘滑到大坝下摔死了,爸妈可怜那年纪轻轻守了寡的姐姐,将彩礼连同余下的积蓄都给了孤儿寡母,他也年纪轻轻就当起了小六的半个爹,平时吃穿用度没少照顾着。

“一般牌子的缝纫机一百块,凤凰牌要一百多!”阿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牛槽老牛般哞出口气,拂袖甩开那一摞硬币就出门了。一百块,他一个月工资才6块钱,不吃不喝也得两年才能凑够数,玩呢!

一路跑到小琴家,见她正坐在门口坡子上缝衣服,刚想招呼,几个窈窕的身影从巷口出来,牛槽瞧见其中一个穿着水红色棉袄的背影,停住了。

“小琴。”小丽打了个招呼,“去赶集吗?”

小花拧了把小丽,朝她使眼色。

小琴抬头瞧了这几个姑娘一眼,抿唇笑了笑:“不去了,缝衣服呢。”

小丽准备走,小花瞧着小琴这幅模样心中不舒坦,明明她们几个才是牛家村最好看的,这小琴也不鞠捧后门沟里的水瞧瞧自个儿长啥模样,总在她们面前摆出一副清高样,偏生她丈夫阿斌还替人家忙前忙后,她一肚子邪火没地儿撒,出口的话不免带了几分刻薄:“你家牛槽不是能嘛,还让你穿打补丁的衣服啊。”

人群中一姑娘闻言捂着嘴笑了:“对啊,牛槽最会干这个了。”

言外之意,牛槽只会做女人的家当。

轻轻一声,温柔又轻蔑,像芦苇荡上的藤蔓软中带刺,直生生刮拉下一块带血的皮。

牛槽记着,这村头老四家的闺女小俏平时就不大瞧得上他,去年温言软语让他做了件褂子,转身就跟人说他见了女人就脚软。

“对啊,他可厉害了,以后你们要穿啥都得问他声。”小琴昂着头骄傲道。

几个姑娘见讨不到好互相扯了扯衣角,结伴离开了。

天沟里有风吹来,牛槽打了个激灵,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那群莺莺燕燕的身影在眼中变淡,最后眼中心间只剩穿着粗布衫的苹果脸姑娘无限放大,牛槽满心的坚冰汩汩而出成春日里的沟渠水。

小琴,我一定让她们都羡慕你!

第11章 牛槽打脸

老娘正驾着梯子在堂屋上修燕子窝,手上糊满了泥,听见后面有响动还以为是老头子,伸手要泥,没人给,扭头才发现是幺儿。

“死拉个旮旯去啦?”这两天前后不着人,老娘想到一堆活儿都是自个儿做的,心中火起。

牛槽哼哼着扛起铁锹,鼻孔里发出一声「裁布」就不说话了,老娘嫌弃他这幅要死不活的德行,也没说啥,牛槽却又上赶着讨嫌:“铲子跟榔头呢?”

“要了做啥去?”老娘抹手下梯子,拉开木门,露出后面的家当。

“打地基!”丢下这句话就扛着家当走了。

老娘愣在原地:打地基?打地基作甚?

打地基娶媳妇啊!

当老娘得知自家幺儿心思之后,房屋隔壁种了十几年的水杉木已经被砍了,树桩子直刺刺倒在地上,压的刚冒出头的鸭跖草东倒西歪一片。

“造孽啊,你这龟儿子干啥子吆!”

牛槽闷不吭声地甩下一榔头:“娶媳妇哩。”

“你娶媳妇就娶媳妇,这水杉木招你惹你了。”老娘心疼地要死,这小树苗是她嫁过来后亲手栽的,已经养的一人抱粗了,现在说砍就砍。

“不砍你给钱砌屋子?”说完这话又使劲甩起一榔头,直把主屋的地基给砸开一个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