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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207)

“我是骆明翰,请问你是?”

“哦哦,我是存存——缪存的小姨,您还记得吗?”

瞳孔不敢置信地睁大,骆明翰缓缓地站起身,沉声说:“记得,您找我……”

“您帮帮缪存吧,好吗?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

到了九月,西双版纳就没有那么湿热了,天气慢慢地变干燥,气温却还是温暖的,田地林间陆续到了丰收采摘的季节,每天早上睁开眼一呼吸,便都是瓜果的香甜。

骆明翰出了机场,吸取了前车之鉴,只让莉莉帮他在机场店租了一辆四驱路虎,他亲自开车过去。

小姨和小姨父早就在路口迎接他了,看见陌生的白色路虎车,迟疑地踮脚张望,不敢伸手拦。骆明翰停下车,降下车窗:“怎么在这里等我?”他请两位上车。

他不知道,因为村口村尾往往是一个村口闲言碎语产生和传播的地方,小姨笨嘴拙舌的,根本招架不了那些询问。

譬如缪存现在病怎么样了呀?有没有变正常?还是变得更不正常了?会不会跑出来?门确定是关好的吗?还有一些更隐晦的,虽然他们没有直问,但都藏在眼角眉梢和潜台词中——他会失心疯了拿着刀跑出来乱砍人吗?

对于村里人来说,很多年前的缪存只是个不会说话的笨小孩,虽然古怪,但没有害处。现在他长大了,还带着心理上精神上的疾病,危险程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简而言之,留这样一个人在村子里,是有害的。

小姨无法跟他们解释,缪存是无害的,他只是……只是自闭,只是不说话,只是时而清醒时而封闭,只是一天一天地画画、想妈妈,并不会有别的危险性举动。他有时候,连看他们一家都如同孔雀呀、路边的花花草草一般,认不出,也不感兴趣了。

两个月前,靠着意志力处理完一切事务的缪存,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这片埋葬着妈妈的小乡村。

“小姨,让我在这里住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我好了,就回去,如果一直没好,等到这些钱都用完了,”缪存平静地说,“就把我交给缪建成,他会处理我的。”

他把银行卡交给小姨,告知密码、开户行地址以及存款余额:“这里一共有三十五万,不要送我去医院,求你。”

从那天起,他独自步入封闭的荒漠。

骆明翰捏紧了方向盘。

“骆先生,骆先生,——狗!有狗!——小心!”

一脚急刹,安全带紧急收束,小姨连连捂住心口,惊魂未定地看向骆明翰。

“抱歉。”

一条塌耳朵的小黄狗从车前蹬蹬蹬跑过。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姨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其实不必她回答,骆明翰自己就能看到了。

车子在竹屋前的院子里停下,小姨驱赶走探头探脑的孔雀,“去!去!”一边对骆明翰说:“缪存就住在院子后面的小屋里,以前他妈妈住过的。”

她领着人,穿过竹屋昏暗的大堂,来到后院,又沿着后院一道狭窄的水泥路走了三分钟,才看到一座单独的木屋子,两边手臂似的延展出两道竹子篱笆,合围着圈出了一爿院子。院子里有一只孔雀旁若无人地踱步,再仔细点,还能看到一灰一白两只兔子在咀嚼着什么。

骆明翰怔了一怔,当即拧着眉有点凶地问:“你怎么能把他单独关在这里?他是生病了,又不是疯了!”

小姨被他一连串质问得愣住,尴尬地咧了咧嘴,低头绞着手指说:“村里人害怕的。”

不这样,说不定缪存连这个村子都没办法再待了。

小姨一边说着,一边快走了几步,将钥匙插进锁孔中:“要是等会儿存存认不出你了,或者有别的什么举动,你都不要害怕,……他现在就是小孩子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黄色的蝴蝶起起落落,停在飘摇的白色小花上。砖石路的尽头,一张画架支起,上面的油画已有了轮廓。少年坐在画前,纤薄的脊背还是挺得那么端正,听到背后的人声,他也没有回头。

因为除了他感兴趣的那一小片世界,他已经对周遭所有的人和事都毫不关心,甚至连眼珠子都不会为之转一转。

“存存?”小姨轻手轻脚地靠近,怕吓到他,先在他肩上拍了拍:“存存?你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描摹着颜色的笔刷停住,骆明翰的呼吸也一起凝滞住,挽着西服外套的手用力攥成了拳。

“快看看,就看一眼好不好?”小姨耐心地劝导着:“是存存很喜欢的哥哥呀。”

骆明翰的目光眷恋怀念地停留在缪存的侧脸上。

他瘦了。

他跟骆远鹤都试图把他养好,最后却是越养越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