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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与乞丐(85)

作者: 蔺巫林 阅读记录

陈纵十岁那年跟随外婆来到打碗巷,外婆与人合伙包粽子卖,生意红火赚了笔小钱,而陈纵在新学校进了奥赛班,遇到尽职尽责的老师和聪明可爱的同学,他还交到了黑皮这个不错的朋友。

陈纵在打碗巷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外婆的身体是在临近深秋时垮下的。

起初以为只是小病,她食欲不振,频繁感冒,去了几次医院没检查出什么大问题。等医院真正发现问题时,已经到了晚期。

扩散的癌细胞让外婆像颗被白蚁啃空的枯树,迅速倒下了。

陈纵记得外婆离开他的那个清晨。他夜里陪床了,早上醒来,发现外婆正看着窗外灰色的天空,没多久,又转动眼珠子,看向他。

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又始终没有说。

她的眼睛里有好多话与难言的情绪,舍不得,放不下,以及万般无奈。

陈纵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外婆湿润的眼角。

外婆闭上眼睛,像睡着了,坠入冗长的梦里,没有再醒过来。她变成了许多细小的骨灰,被装进罐子里,从此在地底长眠。

陈纵的童年被迫提前结束了。

卢珍回来,替他安排好了新的去处,把他送进了上京市的陈家。

同年,他被傅梁教授看中,通过选拔进了少年班。

*

打碗巷深处传来几声犬吠。

陈纵挂断与陈熙然的电话,发现手机上显示的通话时长竟然超过了五分钟。

夜风拂动窗帘,陈纵关上窗,去嘉南卧室查看情况,发现她睡了以后,自己回到房间也打算睡了。

或许是因为陈熙然的那番话,陈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起了陈家老太太。

陈纵有时不太理解她迟来的愧疚。

觉得没必要。

他对于陈家来说,确实是外来人。当年他被苏和纷骗去异国他乡,差点死在圣地亚哥,跟老太太的关系也不大。

她不必总觉得对不起他。

陈纵刚到陈家时,确实心存侥幸,妄想寻得一个新的家。他没有选择住校,而是往来于少年班与陈家老宅之间。

直到经历那次变故。

他从圣地亚哥被傅梁接回国后,病了大半个月,病好之后就开始了住校生活,极少再回陈家。

一开始对他表现出抗拒的陈熙然反倒来学校看过他几次,给他送吃的、穿的,代替苏和纷跟他说对不起。

陈纵并没有理他。

后面奶奶也来过几次。

她的出场非常隆重,总会惊动许多人,在外人面前她表现得犹如一位手握重权的女王。但在陈纵面前,她又只像一个普通老人。

她看重血缘宗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家和万事兴”,她希望陈纵能与苏和纷和解。

那时候的陈纵已经不怎么爱说话,对人态度冷漠,每天接受高强度的学习和计算机训练,生活单一且枯燥。

但奶奶会让他想起外婆,所以他表现得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假期还会陪她去寺庙拜佛。

祖孙之间,却始终隔着什么。

二〇一一年,陈纵十五岁,离开上京市,去了美国。

从十岁到十五岁,这五年里,他的身高发生了较大变化,从一米五五到一米八五,长高了整整三十厘米。

性格也有些改变,他变得更加沉默,难以接近。

他的少年班同学形容他像机器人,运算精准,操作速度,冷淡少言,仿佛也不会累。

在留学期间,陈纵一直为学业而努力,因为他找不到别的奋斗目标。

学校坐落在加州硅谷,充满各种机遇与挑战。十八岁时,陈纵和少年班的另外一名同学张烬合作开发了一款社交软件,赚得第一桶金,从此陆续收到各方投来的橄榄枝。

几年内,身边同学有的回国,有的脱离少年班,决意留在美国闯荡。

二〇一五年,张烬邀请陈纵共同创业,成立工作室,陈纵答应对方会好好考虑。

在两天后,陈纵收到一份奇怪的邮件。

对方声称自己是北方某小镇一家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殡仪馆的骨灰寄存服务最长时限为三年,如今三年快要到期,希望家属可以尽快来把卢珍女士的骨灰盒接走。

陈纵不知道对面是怎么找到他邮箱地址的。

“卢珍女士”四个字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电脑屏幕上,让他觉得陌生又恍惚。

他拨打了邮件中留下的联系方式,跟殡仪馆核对了一遍信息,大致确定“卢珍女士”确实是他生母,而不是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这些年,陈纵从小孩长大成人,从没有找过卢珍。就像卢珍把他抛弃一样,他也选择了遗忘她,在这一点上,他们母子无比默契。

互不打扰,过着各自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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