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寐(72)
沈破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了,眼底掩不住的寒意。
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事,将过去全都藏在心里,和他开始新的生活不好吗。是不是,她完全不在意他的感受,才会这样做。
他咬住下唇,挣扎了许久,缓缓道,“我也想和你一起写字、骑马、赏星,和你每一刻都在一起。他和你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想和你做。他和你没做过的事,我也想和你做。”
叶恭脑海里一空,忙去看他,却见他松开了握着她肩膀的手,落寞地走了出去。
她是不是伤他的心了?可是,他们是一个人啊,有什么好介意的。
叶恭怕他胡思乱想,跟在他身后,也出去了。
他的步子飞快,眼看他越走越远,叶恭在背后喊他,他都没有回头。
到了马厩,沈破牵出一匹白马,去了空旷的地方,踩着马镫,翻身上了马背。他按照记忆中别人骑马的样子,喊了一声驾。
马是欺生的,没骑过马的人,镇不住坐骑。
不过是片刻,沈破就从马上滚落下来,衣服刮了一道口子,腿脚摔得生疼。
他咬了牙,再次骑上马背,牢牢抓紧了缰绳。任马如何嘶鸣、晃身,都稳坐其上。马摆脱不了他,只得按照指令跑了起来。
沈破坐惯了稳当的马车,乍骑马,自然是坐不住的。马跑出去不到一里地,他再次落马。
这次,连脸都划破了,渗出鲜红的血。
沈破咬了牙,就要继续。
此时,叶恭已经追了过来,强拽住他的手臂,不许他再试了。
沈破望着她的眼睛,语气里是无法劝阻的坚定,“他做到的事,我也可以。”
跟前一世一样,他认定了一件事,谁劝都没用。
叶恭眼睁睁看着他,从她手里抽出衣袖,倔强地重复着一次一次的失败,摔得满身伤痕。
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衫变得脏污褴褛,破损处露出青紫色的淤痕,可他仍不放弃,跟自己虚弱的身子置气,不断地尝试尝试、再尝试。
他究竟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叶恭。
只是一段旧情罢了,莫说那人是他,就算是另外一人,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何必费神计较。
叶恭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沈破骑着白马而来,马儿的眼睛里只剩下温顺。
马儿停在叶恭身边,沈破向她伸出了手,面带喜悦,“走,我们一起去看星星。”
叶恭放心地将手放进他大大的手掌里。
他手上使了些力气,把叶恭拉到了马背上。
叶恭坐在他身前,窝在他怀里,暖暖的体温传过来,一直热到心底。
她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前世。”
沈破呆立在那里,看着叶恭,久久回不过神来。
半晌儿,他握紧了缰绳,双腿夹了一下马腹,马儿跑了起来。
沈破语气平静,“我不相信前世来生,我只信现在。我也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我只是我,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沈破。我希望,你眼里的我,是这样的一个我。”
在叶恭的眼里,那人是那人,沈破是沈破,从来就没有将他们两个混淆。
不然,怎么能忘得了过去,和沈破走到现在。
“我带你去个地方。”叶恭施了法术,马儿跑着跑着,四周的风景模糊起来,仿佛踏着云彩,一步千里。
眨眼之间,马儿来到了一处深幽的水畔,慢慢停了下来。
叶恭下马,走在前面引路。
沈破随着她的步子,来到一座素白色的宫殿前。
门前有玉石雕成的白鹤,路边的苗圃里用珊瑚装饰,台阶用干净无杂色的大理石铺就。云阙宫门外的一切,跟沈破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叶恭推开殿门,走在前面。
“这里,除了送公文的下属,每日来一次以外,我不许任何人进门。”叶恭顿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补充道,“就连那人,也没有来过。”
叶恭带沈破来到厅堂,对他说,“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沈破在房间里,一寸一寸看过去。
他非常确定,在那个漫长的梦里,他仅止步于殿门,一次都没有走进来。可是,室内的布置、每一样器物,他好像都见过。
沈破停在一扇门前,指着里面,问道,“那里是不是卧房?”
叶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沈破继续问,“里面,正北方,有一张白玉床,旁边放着一盏夜明珠做的灯。”
叶恭更惊讶了,正如他所说,一点不错。
虽说,这里的布置几万年没有变过,但是,卧房这样私密的地方,即便是送公文的属下,也不敢乱闯。他是如何知道的。